「好,我知道了。」陆明琛微微一笑,也不和他继续讨论关於自己的病情,话题一转,反而问道:「这几日前院的桃花开了吗?」
闻言,萧暄怔了怔,却还是回答道:「开了,开的很好。」
陆明琛颔了下首,偏了偏头,缓声道:「也不知是个怎麽样的好法……」
萧暄没有说话,心中却有些犹豫,二哥该不会是想出去吧?
果然,他就听见对方开了口。
「阿暄,过来,扶我起来。」
萧暄有些迟疑,然而在视线触及对方面上沉静的神色,却不想再劝了。
他扶着陆明琛起身,吩咐外面的宫女将陆明琛的外衣拿来,更衣完毕後,两人这才出了宫殿的门。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永宁宫的前院栽种了数百株桃花,共同盛开,满目的艳红简直要灼伤了人的眼睛。
「果然开的极好。」陆明琛的面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意,他虽看不到,却能够闻到这扑鼻而来的清香。
起风了,掀起他披散的黑发,更是衬得陆明琛的面色如雪一般白了几分。比起之前,他是真的消瘦了许多,一身素淡的衣服穿在身上,越发显得空空荡荡。
春寒料峭,明明桃花盛开,柳絮飞扬的月份,温度却还是寒冬腊月时的温度。
大概是身上还病着的原因,即使是已经披上了一件厚厚的裘衣,陆明琛的脸还是被冻得有些发红,犹如一片桃花落在了不染纤尘的白雪上,显得他更是清雅冷凝了几分,五官俊美犹如画出来一般,却没有一丝的烟火气可言。
萧暄看得心惊肉跳,总觉得自己的兄长如同虚化,好似在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一般。
好在,对方的声音让他找到了几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陆明琛转过身,说道:「回去吧。」
此话一落,站在距离这处不远,站在廊下的太监宫女竟然齐齐松了口气。
陆明琛因目盲,耳力越发敏锐,轻而易举便听见了他们叹气了声音,他脚步一顿,有些好笑又无奈,什麽时候他连走出自己寝宫都让这些人提心吊胆了。
颇为意兴阑珊的回到了寝宫,陆明琛坐在了桌前,为自己和萧暄倒了一杯茶。
自适应了黑暗之後,倒茶对他而言并非难事,萧暄在旁边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想要从对方手中接过茶壶的冲动。
就在此时,一个圆脸小宫女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来到陆明琛的面前小声道:「殿下,外面宁伯府上的二公子求见。」
她有些奇怪,自从殿下出事之後,一开始那些个皇子倒也来得勤快,不过後来圣上下了道旨意,闲杂人等不得打扰殿下养病後,除却太医便很少有人来拜访这永宁宫了。而宁伯府的二公子,他什麽时候和殿下扯上关系了?
新来的小宫女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心中疑惑的很,不过站在陆明琛身後的清心却是很清楚,这位琴痴的弟子,宁伯府的二公子,乃是殿下相交多年的好友。
「殿下,我去把齐二公子请进来。」清心轻声说道,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转身离开了。
陆明琛倒完一杯茶,将杯子推到了萧暄的面前。
萧暄接过,握在手中,抬眼看着陆明琛,说道:「二哥,宁伯府向来行事低调,不愿露面,在这种多事之秋,他们竟然会让齐二公子进宫?」
这些年下来,齐飞白从很早以前开始,就不再重复做着与陆明琛和太子长琴两个人有关的梦了,而除了他之外,这几年,陆明琛的身边也再也没有出现过关於太子长琴的任何线索。
一切都彷佛回到了原点,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陆明琛却没有断掉自己和齐飞白两人之间的联系,一是齐飞白为人正直,身怀赤子之心,值得相交。二是他和太子长琴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
於茫茫人海之中寻找一个人何其困难,陆明琛不愿意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
陆明琛垂眸,喝了一口茶,才道:「这人恐怕是瞒着家里人出来的。」
萧暄沉默了一下,说道:「二哥这个朋友不错。」所谓患难见真情,在二哥失势,储君之位岌岌可危的时候,齐二公子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可以称得上有情有义了。
他的话音刚一落下,陆明琛还未曾说些什麽,清心已经领着齐飞白进入了殿中。
「殿下,齐二公子到了。」朝着陆明琛施了一礼,清心退了出去。
「二哥,我先出去了。」好友许久未见,免不了要叙旧一番,自己留在倒是有些不方便。萧暄看了这位齐二公子一眼,对他颔了下首,起身离开了殿内。
一时间,偌大的殿中只剩下了陆明琛和齐飞白两人。
「飞白,坐下吧。」陆明琛指了指自己身前的位置,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後,抬起手,拿起了茶壶,一边倒着茶,问道:「今日你怎麽来了,宁伯夫人恐怕不知道你偷偷进宫的事情吧。」
然而半晌,对方都没有回答,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他皱了皱眉,问道:「飞白,发生了什麽事情吗?」
「明琛。」
听见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和语调,陆明琛倒茶的手一顿,茶壶掉落在了地上,彭的一声,摔得四分五裂,碎屑连同里面的茶水,高高飞起,溅到了陆明琛的身上,很快浸湿了他的衣服。
陆明琛恍若未觉,或者说此时此刻根本无暇顾及。
他苍白的面上尽是不可置信,下意识的喃喃道:「……长琴?」
太子长琴张了张唇,终究还是没有吐出任何一个音节。并非不想开口,而是想说的话太多,已经无从开口。
当梦寐以求的事情成真,当心心念念的人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太子长琴的第一反应不是喜,而是害怕。
他站在陆明琛的对面,静静地凝视着他。
爱极了他,却又不敢靠近他。生怕这是个梦,一旦靠近,就又醒了。
陆明琛何尝不是。
他慌忙的站起身,心乱如麻之下,几乎被自己身後的椅子绊倒,狼狈不堪的扶住了桌子,好险才没摔倒。
「明琛!」太子长琴心中一惊,本想伸手扶住他却被对方拥入了怀中。
陆明琛的力道极为轻柔,如同试探一般,在是确认着怀中的人并非假象,不会一触即碎,他才放心将对方紧紧地拥抱住,如同禁锢着一片天地。
「终於找到你了。」他低下头,把头埋在太子长琴的脖颈间,低声轻喃道。
失而复得的喜悦像吸足了水的海绵,在陆明琛的胸膛中渐渐撑开来,涨得他心酸,有种流泪的冲动。
当温热的水滴落在了脖颈间,太子长琴一楞,心像是被谁狠狠拧了一把,五脏六腑都在泛着疼。
从血战沙场,威慑蛮族的战神,到君临天下,留名青史的帝王,这一路日夜难寐,坎坷不平,他从未见过对方落过一滴泪。
见到心爱之人自己面前所展露的脆弱,太子长琴有些不知所措,他紧抿着唇角,承受着於
肺腑之处的闷痛,伸手轻轻搭着陆明琛的後背,轻声重复道:「明琛,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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