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织女是王母吞玄鸟卵所生, 虽史册中这样的记载不绝于书, 但天帝内心是不大信的,总怀疑自己头上长了草原,但王母……王母是不能动的, 天帝只能忍着,织女这个便宜女儿更是如在喉的那个鲠,咽下去不是,吐又吐不出来。
好在织女从小乖巧, 温温婉婉的,每天埋头织布,一幅红霞织锦被知幻仙子挂在西边天幕上, 给天庭的形象工程加分不少,天帝劝自己,孩子是个好孩子,养着吧。
及至奉英上神来跟天帝说东王太子看上了织女, 天帝更是觉得这个女儿养得值。
话说东王公虽名义上是藩王,却从不前来朝贡,也不缴纳赋税,又养了好些兵将,其管辖的人口轮回也自成体系,简直便是国中国一般。尤其近万年来,这一代东王公越发嚣张,与边境守卫的天兵天将时有摩擦。若说织女是个小小的鲠,那么东王便是天帝心头的那个患,想起来便喘不上气。
天帝很怕自己当政期间,打起百万年前“四野之争”那样伏尸百万的大战,如今若能舍了一个“蛋生的”女儿,换天庭万年太平,太值了!——至于万年之后,万年之后再说嘛。
平心而论,这不是天帝对织女格外狠心,便是自己亲生的,天帝也是不会犹豫的。甚至因为是“蛋生的”,天帝考虑的还格外周全些。
鉴于天庭与东王公水火不容的局势,若是贸然说要把织女嫁给东王太子——这个,脸面上须不好看,再说,天帝虽然怀疑自己帽子的颜色,却不能容许别人对织女的身世有所怀疑,那么——让他们下凡历情劫,天帝之女与东王之子在下界结为夫妇,待他们回了天庭,自己一番好心,让小两口有情人终成眷属,这还有谁能说什么?
结果天帝打得好好的如意算盘被李明明一顿柳木棍子给抽散了。
天帝心里暗骂织女是个讨债的,又埋怨自己,当时真应该跟她说明白了,怎么就糊涂油蒙了心觉得这样更真呢?司命也是个不会办事的,那牛郎被打了,你怎么不知道救治救治啊?
天帝再派人回去找,那东王太子下凡所化的牛郎早已不知所踪了。不知能不能再给他们造一场幻缘?
天帝正要接着跟王母商量“女儿婚事”,有仙官来报,“天河翻涌,有决口之患。”
几十万年没开过口子,怎么这会子突然闹起了水患?史书上记载,七十二万年前那次水患,天庭差点成了龙王的水晶宫,待水退后,盘龙大柱都被泡秃噜了皮。
天帝“嚯”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守河将星何在?结阵为坝,抵御水患!”
天帝在天上焦躁的时候,李明明正在地上陪着吴起、张丑喝酒。
看着吴起仰头时露出的脖子,李明明不无遗憾地想,一剑割上去,这个渣滓就完了——可惜这是在敌军军营,可惜自己也没什么后盾。
唉,还是得正面战场上来啊。
“李子盯着起做什么?”吴起笑得很是憨厚。
李明明微翘嘴角,“明看将军英武好看,便看住了,还请见谅。”
先秦女子大胆,但这般大胆的却也并不很多见,吴起和张丑俱是一怔,继而二人都大笑起来。
看着李明明娇美的脸,吴起心里一动,田忌的门客,倒也不是不可能……
李明明话锋一转,“尊夫人能死在这样英武的将军手里,也算死得其所了吧?”
吴起、张丑俱是面色一变。
吴起正色道,“李子想是听了起杀妻求将的谣传。其实吾妻是病亡的,只是正赶上鲁侯授将,便有那起子嫉贤妒能的编出这样的谣言来坏我名声。”
李明明一声冷笑,问张丑,“张将军可信他的话?”
张丑皱下眉,“吴将军圣人门徒①,想来不至于行此事,丑信他。”
李明明“嚯”地站起来,冷笑道,“便是不信,也不妨碍齐与他结盟,不过是条女子性命罢了。”说罢,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吴起在张丑面前装的是一副懦弱书生嘴脸,当下面现委屈,“将军你看,这是……”
“将军无需忧心,我会为将军在相国面前陈情。”张丑把脸凑近吴起,小声道,“田大将军门客数百,从未听说其中有女子。大将军其人颇为风流,这个李子……想是个得宠姬妾,听了将军的传闻,便求大将军来一问究竟。不过是个被惯坏的女子,将军切莫生气。”
吴起先谢张丑,再同样低声推心置腹地说,“大将军派个姬妾为君副使,起为将军不值。”
张丑叹口气。
外面亲兵来报,“齐国副使带着亲卫走了。”
张丑也生气了,“真是胡闹!”
这回改成吴起劝张丑了。因为李明明是个女人,吴起不以为她看出了什么,便也没派人去追。
李明明装出一副娇蛮鲁莽的样子逃出鲁营,又怕吴起阴使人来追,带着人打马狂奔,很快便回到齐军营地。
田忌道,“李子回来得真是迅疾,不知可有所得?”
“有,”李明明对田忌拱手道,“明阴探鲁军,吴起竟然把精锐之士藏于后军,而以老弱示人,此一也;鲁军有大量空帐,想是已经分兵,藏于他处,此其二;吴起甚得军心,此其三。由此可见,吴起野心不小。明以为,吴起或会于张将军回报、我军不及防备时开战。”②
田忌盯着李明明,李明明平静地与他对视。
“你与我来。”田忌带着李明明去找相国田和。
李明明有点吃惊,这位相国竟然这般年轻,三十岁上下的样子,长了一副儒雅风流的好相貌——难以想象啊,一代枭雄,让齐国改姓、姜太公绝祀的,竟然是这么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李明明突然想起赵如琢来,他的气质跟这位有点像,然而……李明明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浓浓的悲哀。
“李子?”田忌叫她。
李明明回过神儿,不好意思地笑一下,“明为相国风采所摄,还请见谅。”
田和微笑,指指座位,让田忌和李明明都坐下,“听大将军言,李子刺探鲁军颇有所得?”
李明明详详细细地把整个经过、包括自己假装发怒提早离开鲁营的事都讲了。
“先生辛苦了。”田和温和地说。
“在其位,谋其事,不敢言辛苦。”李明明正色道。
田和微笑道,“李子,齐人乎?”
“否。明,赵人也。”织女洗澡的那座山确是属于赵的地方。
李明明知道田和对自己的动机有所怀疑,心下叹道“政客果然是一种容易想多的生物”,嘴上却已经主动解释,“明落拓江湖,听闻吴起杀妻求将,心里为其妻不忿,故而投入大将军门下,立志要斩了这个贪鄙之徒。”
任田和、田忌再见多识广,这样的理由也是闻所未闻,脸上俱都显出惊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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