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医从巫中出,原本只是巫中的一类分支,后来渐渐发展,推广开来,但是许多地方任然信奉巫术,而不是医术,青州境内便是如此。
再加上此时医者地位太低,从业人员太少了,因为游鸿吟一直忙于其他事情,就将此事推后处理了,等抽出空来,再来翻捡医者,却发现整个青州也就两个医者能治个小病。
直到此时,游鸿吟方后悔,当年为何想的起来培训厨子,怎的就不曾想过培训医生,如今是人到用时方恨少,他自己虽然也懂医术,但是却没有时间再来培养了,并且自己行事颇受注目,再也不似过去那般,可以随意搪塞。无法解释医术来自何处,便不能轻动,只能出门招人了。
“从越果然爱民如子。”陆云道:“其实当世之人向来视生命如草芥,从越你才是匪夷所思之人啊。”
“对生命爱重,才会真正去为天下黎民着想,才会行事之前将每一个举动都考虑清楚。”游鸿吟道:“就似我自己也明白,尧舜之后,禅位制就已形同虚设,不过是野心之辈的一块遮羞布,却总希望,自己能求得世间两全法,庇佑世间诸人。”
“有志并非错事。”陆云道:“我倒是听闻几位不被家事所累,医术尚且不错的医者,不如便一一上门拜访吧。”
游鸿吟微微一笑:“虽尚未得士龙兄正式答复,却已经受士龙相助,如此一来,士龙兄若是未来不肯前来助我,如今所做岂非变成白用功,所以,不如早日应了我吧。”
陆云嘴角挑起一笑:“不提曹孟德忘履相迎,就言刘玄德三顾茅庐之举,皆是求贤若渴,到了你这里怎有可能如此轻松。”
他也是要名士的架子的,好嘛,跟人直接跑了已经够掉价了,哪有可能如此简单就直接认主。
“士龙兄可真不会举例子。”游鸿吟叹息:“那许攸受曹公忘履相迎,最后却死于效忠之人手中,诸葛卧龙虽得三顾茅庐,之后一生呕心沥血,最后却与刘公貌合神离。我怎有可能让士龙兄陷入这等情景。”
“你就对自己如此有信心吗?”陆云问。
“君子一诺,从无反悔。”游鸿吟真诚说道。
陆云面上笑容真诚许多,不过他说;“我相信,但是此乃人生重要决定,总归让我思考一段时间。”
游鸿吟说:“我怎么觉得士龙兄在戏弄我。”
“是吗?那是从越你的错觉。”陆云随口答道,目光却渐渐转移到马车的内饰上。
两人安坐于马车之中,刚开始还不觉得,但是此刻空闲下来观察,陆云却发现这马车简直是别有洞天。
马车空间并不大,但是比起普通的前后敞口式,这马车后侧是封死的,马车两侧则反放着两排木柜,收起来可充作坐凳,放下来却能当做小榻。而木柜之中还包裹着一层木柜,这些却是真的柜子,打开可见其中放着不少物品,一格格收拾的很整齐,柜中有棉帛相衬,也有铁丝固定支架,东西放好后,马车如何颠簸,也不会将其中物品损坏。
陆云将木柜打开,发现柜中食物干粮、蜜饯零食、书籍笔墨、衣物鞋袜等等东西,丝毫不缺。
见状便不由有些惊叹:“细微之处可见一斑,从越你身边有一位心思灵巧又十分细腻之人。”
的确,这马车和一干物品,均是元夕准备的,女孩子总归心思细腻的很,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两人就如此一路闲聊,跑遍了江左之地,拜访了三位医者,最后却都被拒绝,而游鸿吟出门也有大半个月了,心中也有些焦急,这江左该看的景色都看了,看吃的东西也都吃了,医者请不到就请不到吧,现在自己手中又有了陆云这员大将,大不了自己抽空出来教一批出来。
但是很可惜,最后的一位对前往青州这种贫寒之地同样不感兴趣。
游鸿吟不免有些抱怨:“南北之见太过了些,这些人从未去过北方,却一口咬定北方贫寒,真是让在下无言以对。”
原本两人都打算放弃,准备直接回青州了,谁知路过听闻附近一年轻道士正义诊,游鸿吟听闻此语,原本一心想要招揽医术高超、可为人师医者的想法便有所改变,医术这种东西可以慢慢练,可是能搭建医疗体系之人却非一般人可做。有名医者经验丰富,医术高超,却也没有余力多做事情,甚至未来高强度的工作都无法支撑下去,如此一来反而不美。
倒不如挑些有医术底子,好培养、有能力、有野望的年轻人。
虽不知道这道士肯不肯,但是试一试又不费事。
所以游鸿吟与陆云便去见那道士了。
听周围百姓讨论,那道士名葛洪,字稚川,号抱朴子,说来名头挺响亮的,乃葛仙翁侄孙,师承葛仙翁之徒郑隐,道术高深,又会治病救人,人称小仙翁。
因出身丹阳,后又从学于丹阳,在江东江北名声便大了些。
游鸿吟与陆云两人不好打断此人诊治,便一直等候在旁,过了两个多时辰,人群才渐渐散去。
随后游鸿吟便立即上前:“见过道长。”
只见那青年道士头也不抬,问道:“身体何处不舒服?”
第205章 名士风流(三十二)
“在下并非看病。”游鸿吟道。
道士随即说:“行符敕鬼、神变驱晦、求雨拜神这些道士我也会。”
游鸿吟上下打量着这位自称道士的青年, 若说有什么仙风道骨那是骗人的, 这位名葛洪的小仙翁,倒是更似一位文士,眉间带着一丝愁思, 整体给人的感却又是一点都不服输,很有与天一斗的精神。
“天色将晚, 附近也无病患,小仙翁何不赏个光, 与在下一谈。”游鸿吟不紧不慢的说。
葛洪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说:“在下志不在清谈, 也不想参与雅集。”
葛洪原本是士族出身,却家道中落, 年少之时贫困潦倒,虽然祖上留下了一些书籍, 大多数却因战乱而渐渐四散丢失了, 再加上他就连自己都养不活了, 更不可能有钱请老师, 故而读书一直都是自己在读, 疑问无人可解。
这种艰难读书, 满头雾水的情况, 直到他叔祖之徒郑隐将他收入门下,才有了改善。他如饥似渴阅读各种书籍, 借陆影人脉向众多饱学之士请教, 而他的老师郑隐更是将一身道经倾囊相授, 苦学钻研多年,方有如今的葛洪。
但是数年前,郑隐知季世之乱,江南将鼎沸,乃负笈持仙药之朴,携入室弟子,东投霍山,唯葛洪仍留丹阳。
葛洪在此精修医术,他最喜道术不假,却并不觉得清谈和玄学是道家的正确推广手段,而是觉得修道辅修医术,不仅对自己的炼丹术有好处,更是济世救人的同时,宣扬自己的主张。
为了锻炼医术,他经常进行义诊,近年来与几位医术大家切磋,本事倒是更为精进了。
不过名声越大,麻烦也就随之而来了,如今士族因为喜好服散,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偏生参加雅集或者其他聚会的时候,又嫌弃那些医者粗陋,他这个精通儒学、道经、医术高超兼玄学高手的道士便入了众人眼,常巴巴地请他到场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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