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句听明白了,阿香忙道,“应该是大少爷挑的,这家里只有大少爷会五行八卦风水的。”
故意的?是为了提醒明台不忘己任,还是为了向日本人示威。
于曼丽摇摇头,她为什么一直都在想明楼的事。
他昨晚…她想到今晨醒来,枕边有他身上烟草柠香,余温犹存,他却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她难道得罪他?
这个人实在太难琢磨,若她是仇敌也罢,偏偏前一刻耳鬓厮磨,他下一秒就冷若冰霜做给谁看?
若不是特务,明楼这性格简直一塌糊涂。
今日却不容于曼丽七想八想,她已多日没去76号报道了。
南田洋子嘱咐汪曼春不必限制于曼丽的上班时间,到底是卖明楼一个人情,她若再过分,不啻于拿着南田的脸面往地上摔。
官场相互,一面抵一面,于曼丽懂事,不往人逆鳞上碰。
黑寡妇一出手便致命,从不撩拨人怒点。
何况如今她已是蓝玉。
怕明家人不喜,于曼丽只换好常服就往外走,76号自可更衣,何况从不用她本人出勤。
不是汪曼春不安排她任务,而是底下人难免要顾虑着明主任的关系--使唤于曼丽一次,谁知道会留下多少后患?
姨太太的脾气嘛,一贯目中无人,锱铢必较。
惹不起,躲得起。
汪处长和于小姐红颜未老、仇怨颇深,那就让她们自己报怨报仇罢!
他们只作壁上观--世情人心,不外乎图自己方便。
于曼丽出得门来,却见明镜已穿好了衣服等在楼下,墨绿湘绣滚边旗袍庄严大气,手中黑色小包却沉甸甸,高跟鞋更是踩得傲然笔直。
心里赞了一声,真是姐弟同源,铮铮傲骨,却又不缺乱世中一点谋生的狡黠。
只不过…明楼的傲和狡,从不显山漏水,若影行潭底,不可计其深浅。
明镜就直白得多,“去上班啊?”
于曼丽犹豫着点点头。
明镜却微笑着,“走,我送你去。”
车就在楼下,司机打开车门放了几个软垫进去,这才对明镜道,“大小姐,已经通风过了。”
明镜满意了,于曼丽心里直打鼓,坐进去了也不安心,“大姐,你顺路办事吗?”
明镜忽然转了严肃语气,“曼丽,你必须辞职。”
她一愣,“大姐?”
明镜道, “别瞎胡闹,你以后嫁入明家,家里的事、明楼的事、甚至我公司里的事,哪一样不够你忙?你还跑去给伪政府效力?”
她嗔怪道,“嫌我们明楼赚少了是伐啦?”
于曼丽眨眨眼,“大姐…那不一样,我的工作是明大少爷安排的,你要我辞职,我也得经他同意啊!”
明镜扶额,“你都怀孕了,曼丽诶…”
毕竟不是真的,以后只怕也会找个借口流掉,就看明楼何时需要她“小产”了。
奇怪,她甚至都能想象出他假作怒色的样子。
多好的演员,有时候自己都觉得钦佩,看过那么多伪装者,明楼是唯一让她差点忘了剧本的人。
若不是昨晚自己主动邀请,明楼只怕依然会离开。
但瞒不过去,她知道。
不单单是告诉了明台,告诉了明镜,还因为这个孩子--她想跟他显得更亲密,这种亲密不是身体上简单厮磨便能演出--要长久适应彼此节奏,才能在一举手一投足间都呼应对方气息。
才能让某些人心痛,让某些人安心。
汪曼春不料自己会同时看到明镜和于曼丽。
这两个人是她此生宿敌,估计上辈子作了孽今生还要接着缠,她冷冷看着一对如同婆媳般亲密的女人,“呵,大驾光临,明大小姐有何吩咐?”
于曼丽心里叹一口气,糟糕,一场恶战如何避免?
她抢在明镜面前,“汪处长,明小姐来看明长官的。”
汪处长冷笑,“那来我这小小的情报处做什么?”
于曼丽笑了笑,“是这样,明小姐不确定明长官何时有空。” 她迅速拉了明镜去门口,“大姐,你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办完。”
明镜顾及于曼丽颜面,决定暂不动作。
她又进来,推上门,“实际上,是明家大小姐想邀请你参加小少爷的婚礼。”
汪曼春一怔,她下意识抚摸自己右手伤疤--疤痕终会变浅,那是肉体的,心伤呢?十年了,每日每夜吃痛到无声落泪,只好将明楼的名字刻在纸上,凿刻一般的笔力狠狠勾画,以为就能把他从巴黎召唤回身边--从异国香花的身边夺回。
这一切都是拜明镜所赐!她如今竟然示弱--她是怕自己派人搅乱明台婚礼吗!还是说,她根本就是想炫耀,自己一家过的有多好?!
汪曼春眼里风冻冰凝,“于曼丽,你有话不妨直说,明镜是为你来的吧?你可是有身子的人,犯不着在我手下做事了,是不是?”
于曼丽尴尬一笑,“汪处长…”
不料她紧接着一句,“你既然知道,就答应了吧。”
竟然转换成了理所当然的语气,还有一丝小小得意。
你得意个什么劲!
汪曼春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
她不可能答应明镜的要求,她就要让于曼丽在自己手上干活!
哼!气死她!气死她们!
于曼丽微微低着头,眼底伤过一丝笑意。
好了,工作保住了。
她直起身,淡淡一笑,“那我让大姐进来了,您准不准许,自己看着办。”
傲得让人吐血。
第25章 弦音
四月十六,明家有大喜事。
明镜没能让汪曼春辞退于曼丽,回来时脸色发沉,翌日却回复了精神,想到最疼爱的弟弟即将成家立业,明镜心中欢喜自不必说:明楼家事归一码,明台婚事另归一码,明镜心里拎得清,一并拿得起放得下。
明楼却有点不像话,昨夜又是一宿未归,到了早上八点左右,黑色小车才缓缓驶入明公馆大门--阿诚打开车门,明楼下车时脸色有些发白,倒像是一宿未睡,他揉揉额角,“东西先拿下车,她看了再说。”
阿诚点点头,“幸好那伙粗人只知道奉命杀人,这湘绣屏风却完好无损。”
原来两个人口中的“东西”,却是于曼丽亲绣的“凤凰于飞”紫檀架四方围屏。
明楼摇摇头,“人虽粗俗,做的却不错,有什么比人命更值钱?”
阿诚想说,在这个世道人命贱如草芥,消散只需一夕,并无异于风前尘埃。
明楼整了整衣领,“我看起来还好?”
阿诚摇头,“大哥,别说于曼丽了,你这脸色连大姐都瞒不过。”
明楼瞥他一眼,“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我是问你西装。”
阿诚头一低,“大哥…你还是让阿香帮你熨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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