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命叹道:“梁某不才,没什么发现。如今看来,只有等鬼出现了。”
一直默默低头吃饭的薛霜行终于忍不住抬起头,道:“依我看,卜卦之说不怎么可信罢?”
温子非轻蔑一笑,也不说话,大厅里一时寂然。不一会儿,夜色渐浓,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挂在了空中。薛纲看向温子非的眼神越发崇敬;薛霜行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饭,一句瞎猫碰见了死耗子忍在了心口没说。
追命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脸上表情与眼神变化,心忖自己这一天是错过什么了。他笑一笑,拿起装茶的水囊喝了一口酒,味道真是不错。
吃过饭以后,薛纲要去后院逛一逛,其他几人欲陪同。薛纲摇了摇手,笑道:“不用了,我有晚饭之后一个人散步的习惯,过一会儿就回来。霜行,替我陪两位贵客聊聊天。”
薛霜皱皱眉头,没言语,直到送父亲出了大厅门槛,才低声道:“爹,你什么时候有了晚饭后一个人散步的习惯?”
薛纲摇头道:“别管了,你陪着温少侠与梁先生,别让人跟着我。”
说完他径直往前走去,好像有什么很急的事,去的却不是后院,而是厨房的方向。
亭台楼阁连青山,后院便通着一座山,不近,然而看起来也并不远,山间云气浮浮冉冉,如在霞中,仿佛眼前。无情几展轻功来到后院,还没看一看四处翠竹绿柳,却先闻到一种味道。
死味。
不是尸臭,才死之人不会生出臭味。这只是一种死亡的味道,别人闻不出来,但无情一定能闻得出来且十分敏感的死亡味道。旋即,无情寻着死味找到现场,一具尸体躺在了地上,躺在了无情的眼前。
很新鲜的尸体,无情伸出手指摸了摸,尚有体温。死者死亡时间不会太早,至少自己与三师弟在那片黄色花海看腐尸时,这人还没死。而那时,依古兴所言,温子非已离开后院,与薛纲聊起了天。若他所说无误,这人不会是温子非所杀。
死者身上伤口只一处,在后背,观察伤口形状大小,应是匕首所刺;再看招数角度,应是偷袭所致。伤处已然溃烂,死者脸色发青,这是中毒的表现。通常这种情况,凶手都是死者熟人。
看出这些,对无情而言是一瞬间的事。片刻之后,夜色已彻底来临,苍凉冷淡的月光照在青色的尸体之上,还照出地上一轮车辙印与马蹄印。
马车车辙印,通向后院大门,通向后方那座大山。
无情手指叩了叩地面,看来,院子太过于大而又没人看守时,能藏匿在院中活动的人不会少。
心下一个计较,无情并未顺着痕迹掠出别院后门。他转身,拍地跃前许多步,随即落地。
因为他看见了地上一口井,井边一行血字:
——“掳我与天光刀者,无情。”
硕大血字不知是谁所写,无情看着它,连一丝表情变化也无,仍是冷冷清清的眉与目。环视四周片刻,心中思索须臾,刹时,他掠入井中。
井底无水,井底有灯。
十分明亮的铜灯火光,无情将握在手中的电光火石收了回去,只见面前一扇铁门,门上有锁,如今已被打开。无情掠进了那扇铁门,迎面便见一小阁,正中一张石案,案上供奉着一个牌位,而牌位所写竟是薛沧浪的名字。
往前几步,仍有一扇铁门,而今同样大开。朝里望去,那是一条狭窄且长的走廊通道。通道不直,走个一会儿就得拐个弯。无情一面在心中默默记着方向,一面施展轻功往前而去,片晌之后,他停了下来。他想已然弄清通道会通往何处。
那是穹空帮总舵的方向。
无情忽然觉得他已掌握了很多根线索,然而这许多根线纠缠在了一起,显得十分混乱。正当他想好好理理这些线之时,陡然他听见身后动静。
一只蚂蚁的到来也不能瞒过无情的耳朵,何况来的并不是一只蚂蚁,而是一个人。
此处太过于狭窄,根本找不到地方躲避,无情并不想躲,并没打算躲。挺直身体,无情缓缓转过身去,尽管只有他一人,尽管他连他的轿子与轮椅都未带,但他转身的姿势,他端坐的姿势,却像是千军万马中的主帅,卓然傲然。
薛纲看见无情时傻眼了,好半晌好半晌,他霍然拔刀,刀尖指向无情,怒叱道:“无情,你明明说好了不再与我们为难!你、你把薛绝和天光到都给藏到哪里去了!”
无情即刻明了一切,道:“那行血字是薛绝所写?”
薛纲悲愤道:“他人呢!”
无情冷冷道:“若真是我掳走的他,我不会给他写字的机会与时间。”
正是气上心头,薛纲哪里会认真思考无情的话?一见无情冷漠态度,他怒气愈盛,霍然之间,虎虎刀风向无情砍去!
无情振腕。
薛纲看不清他振腕的动作,薛纲只看得见一枚飞刀径直飞来!
看得见,避不过。
这便是明器的风采,眼睁睁看它到了眼前,脚步却没有时间来得及移动分毫,它已打在了长刀刃上,薛纲顿感掌心一麻,宝刀几欲脱手!
亏得薛纲死死握住了刀柄,长刀仍然在手,可他的手掌简直疼得厉害。
飞刀回到无情手中,无情无情淡淡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别浪费时间了——”
话音未落,薛纲的刀再度袭!
他不怕死,他要杀了无情。
但无情不想杀他。
长叹一口气,眼见长刀已到自己胸前,无情依然动也未动,第二次振腕,一飞珠,一飞刀,齐齐飞出。
飞珠不再打向刀刃,它打人。
它打向薛纲的手腕,这次的疼痛比方才更剧烈了许多,薛纲眉头一皱,手一松,手中长刀应声落地。同一时间,无情的飞刀随之而来,抵在薛纲的眉心!
未再前进,亦不落地,飞刀仿佛有轻功,冷然悬在半空之中,抵上了薛纲的眉心。
这是什么样的暗器手法?
什么样的暗器手法能让一件暗器变成一个身怀轻功之人,静静凝在空中,且发出凛冽杀气?
薛纲没再动,与其说是不敢,不如说是因为震惊而呆住了。
无情神情漠然,收起了地上的飞珠,揣进袖子里,淡淡道:“我方才说过,若真是我抓走了薛绝,我不会让他有写字的机会与时间,你信了吗?”
见薛纲无言,他顿了顿,便又说道:“即使真是我抓了他,你想要对付我,那也应该将你帮中弟子召集完毕,再多请几十个江湖朋友帮忙,才可能有机会制得住我;不然,你只是在浪费时间做无用功。可人若不是我抓的,你便更是浪费时间做无用功!现在你明白了吗?如果明白了,我们就各自谈一谈,我们是怎么到了这里的。我会说实话,希望你也能说实话。”
薛纲明白。心里明白,却听不进去。
无情说的是有道理的话,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薛纲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他心里浮现出在后院看见那具尸体,那并不是薛绝,可是薛绝而今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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