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争吵,倒是把何陈白三僮惊了一跳,左右一望,这才明白公子与三爷是骂给其他人听的。随后其余人果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难怪无情与梁三七走到一起了呢,原来还在继续方才的争执。
温子非此时却没心情管他们,只顾着时不时低头看一会儿自己的手臂,满脸疑惑。待终于到了大厅,点上灯,温子非握紧拳,决定先暂时将自己手臂莫名出现的咬痕抛开;站在门前,他从一个瓶里倒出些白粉倒在了地上,而后转身对众人道:“各位都请放心罢,这些仙粉暂时能挡住魔气一会儿,今晚不会再有妖魔出现了。大家都累了,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会儿,我明日再与兄弟们细说如何彻底消灭妖魔的办法。”
话一落他就往自己的客房走,眼睛当然还是盯着自己的手臂。可惜皮肤都被袖子挡着,并看不见什么,他只能急切地回房间检查自己刚才是不是看花眼了。
他这副模样被追命尽收眼底。追命失笑,拿起水囊喝了一口茶。
酒都被他在适才烧火烧光了,而今也只有茶可以喝了。喝完看看在场诸人,个个脸色煞白,在原地不动,看来没有谁愿意在今晚睡觉。
追命打了个呵欠,道:“既然温兄说暂时没事了,那我也去睡一觉,今晚实在是累得很。”他亦往自己的客房走去。
无情则干脆连招呼都不打,吩咐了三僮一声,三僮即刻推动无情的轮椅离开。
苍茫的夜才过去了一半,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重见太阳的光明。
追命并未回自己的客房。
他一旦确定没人跟踪,便径直顺着原路返回后院,乌云厚重,仿佛就压在他的头顶,他的手上连一盏灯笼都没有,但依然走得不慢。那么多年他在夜间赶路的次数不比在日间赶路的次数少,用不着任何照明的灯火,照样能将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后院里满地的暗器,他都看得清清楚楚。许许多多,有足够普通平常的,有失传已久或别人都不会使的,更有不少无情自己锻造的。后者,追命都知道它们的名字,无情喜欢给自己锻造的暗器取名字。
蹲下身,追命将这些暗器一枚枚全捡了起来,不落一个。过了好半晌,当他再度站起身,掂量了下重量,心忖估计他此时再施展轻功,那轻功就得打个折扣了。
但他得将这些暗器全部捡回来。
他知道现在无情的身上和轮椅上都不会有多少暗器了。毕竟与无情亲密了那么多次,无情平时会在身上带多少暗器,这点他再清楚不过;且偶尔兴致来了,他们也会在“红颜”或“燕窝”里亲热一番,以至于追命对“红颜”和“燕窝”的内部构造、各种机关、哪里放着暗器、放了多少……都熟悉得很。
无情此时没有多少暗器了,但无情又不能没有暗器。
追命将捡起的暗器在怀里袖里揣了些,还有很多揣不完的,他撕下一块衣裳布料,将它们全部包了起来。抬头望了望天,依然没有月亮,他却能从乌云的变化里看出时辰。即刻往回走,一刻都不停留。
穹空别院确是宽阔,院中景色更幽美。花叶随风摇曳,连客房窗前都有一簇花,床也在窗边,叶告便在床上昏睡。
追命进了屋,道了一声:“大师兄。”
无情正在床边守着叶告,回头见追命来了,这才道:“你看着老四他们,我出去瞧瞧温子非那边儿。”
他一直在等追命,他怕他一旦离开,又有人会对四僮下手。尽管温子非已说了今夜不会再有妖魔出现,这就表明凶手们不会再出现,其他的人不会再有危险,因此他才敢放心大胆离开大厅,可这四个孩子是不一样的。他还暂时搞不明白凶手闹鬼的目的,而自己来到穹空帮对凶手来说亦是意料之外的事;所以,凶手会不会为了对付自己,不顾一切对这四个孩子下手?会不会给其他人的解药都是真的,给叶告的解药却是假的?
无情不敢想这些,无情更不敢说他在方才忆起了林邀德。这几年,他时不时想起这个最早跟着他的孩子,却又一面努力地想要忘记林邀德死时的场景。可就在刚刚,他亲眼见到叶告不再正常的那一刹那儿,好些年前那带着血色的一幕又汹涌而来,撞得他的心口要命的疼。
追命道:“你守在这儿罢,老四醒过来怕是最想见你。我出去看看。”
无情道:“不。我去,你留在这儿。”
只有去做一点事,才能够将别的思绪都抛开。无情很讨厌现在的感觉,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谁都不是神,谁都会有无能为力的感觉。
但他发誓,无论需要做什么,就算拼尽所有,他也要让叶告好起来。
追命本还想说些什么,可在看见无情眼睛的那一刻,他忽然懂了一切。他点点头,将带着的暗器都拿了出来,道:“大师兄,都是你的。”
无情怔了一下,道:“谢谢。”随即只拿了少部分放在身上,剩下的带不完,遂道,“帮我放到燕窝里。”
于是这就出门了,连轮椅都没有坐,因为轮椅碾地是有声响的。
追命望着无情离去的背影,不一会儿,他关上了门。返身走向无情的轮椅,依言将暗器都放回它们应在的位置,随后这才去往床边走去。
何梵与陈日月、白可儿正围在床边,围着叶告的身边。
追命在床沿坐下。
白可儿忍不住问:“三爷,老四他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三个孩子里,唯有白可儿还能勉强问得出话来;何梵的眼睛始终红红的;陈日月则目不转睛看着叶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追命安慰道:“他会醒的,会没事的。”
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但他发誓,无论需要做什么,就算拼尽所有,他也要让叶告好起来。
等待的时间很难熬,一方面在想叶告怎么还不醒,一方面又怕叶告醒后依然是之前疯狂的那个模样。这般过去很久,他们终于看见叶告的小手动了一下。
陈日月登时连大气都不敢出,好不容易见叶告缓缓睁开眼睛,他急忙道:“老四老四,你认得出我是谁吗?”
叶告动了动唇,缓慢地道:“陈阿三……你又没有被毁容,我怎么会认不出你是谁?”
一开口就没有好话,即使声音还那么地虚弱。陈日月难得没有反唇相讥,只紧紧握住了叶告的手,他知道这就是叶老四,这绝对是叶老四,他的叶老四又回来了。
何梵喜极而泣,向来稳重的白可儿高兴得跳了起来。
追命将叶告扶起,探了探他的脉搏,见他只是身体有点虚,遂放下心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问道:“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叶告呆呆地看着追命,试探性地道:“三爷?”
追命颌首道:“是我。”
叶告挠挠头,像是有些头疼的样子,道:“发生了什么事?公子呢?我记得……我记得……”他脸色忽然一变,“陈阿三!你有没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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