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僮正好走到了那人面前。
何梵最先甜甜一笑,道:“小二哥,你在看什么呢?”
小二回转视线,笑道:“小哥有事?”
白可儿道:“小二哥,你这儿可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原来是小孩子嘴馋。可四个孩子问话的时候,那边几张桌子已拼在了一起,另有别的小二开始询问客人要何饮食。
这小二道:“小哥想吃些什么?”
叶告道:“有糖吗?还有酒?”
陈日月补充道:“我们给你钱,你带我们去厨房再拿给我们,千万别让其他人瞧见,我们家公子可不许我们吃这些的。”
果然是小孩子嘴馋。这小二点了点头,笑道:“四位小哥请跟我来。”
四僮一走,那边薛纲亦将菜与点心都点好。等待上菜需要不少时间,一伙人无聊起来,遂不住地向温子非问话。最先还是薛纲忍不住,道:“温公子,若我果真潜心修习了这回仙教,舍弟就能回来吗?”
温子非新换了一件衣裳,原来的那件衣裳已破得不能再穿了,他只能偷偷将它藏起来。而换了新衣的温子非整个人都似变了,始终低头想着什么,连薛纲的问题都不曾听见。然则话匣子一旦开启,哪里有头?众人纷纷问了起来。
这本是相当好的时机,每一回,但逢这个时候,温子非总有说不完的话。可如今,他忍着身上无数咬痕的轻微伤痛,听着耳边叽叽喳喳,更难熬的是心中的恐惧,种种烦恼一起涌上心头,令他不禁想一拍桌子,大吼道:“你们都别吵了!”
如何敢呢?他最终挤出了一个笑脸。
风吟的声音,临桌酒杯碰撞的声音,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混在一起,让这不怎么热闹的酒楼透出了一种喧哗。无情微微侧首望了正在看窗外落叶的追命一眼,随即低头饮茶,心中始终有些许疑惑。
仅仅是因为这一场骗局和这一场梦吗?能让所有人毫无怀疑地相信这些虚妄。
人心。
人的欲望。
究竟是怎样长成的?
最终止住这喧哗的是临桌人的一声失声惊呼:“铁手?你说的是四大名捕里的那个铁手?他、他会做这等事?”
说话声立即停了,无情与追命头个望临桌望去;薛纲等人却是先瞧了瞧无情,再往临桌看。
偏偏临桌人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了:“除了四大名捕里的那个铁手,还有那个铁手?我本来也不太信这事,可最近江湖上都传遍了。无风不起浪,知人知面不知心……”说完两个人饮酒。
莫名其妙的对话勾得这边听见的人每个人都好奇心起,可碍于无情在场,谁也不好直接去问。无情摩娑着茶盏,半晌没动,似乎漫不经心。这可把众人急了:你去问啊?你要再不问,我们就去问了。
到最后,无情都没问。
起身的是追命,他走到临桌那两人面前,打个招呼,一抱拳,笑道:“两位兄弟,在下姓梁,双名三七,有礼了。”
他的身影正好遮住了坐在轮椅上的无情。
能够知道铁手的,必然是江湖中人。但凡一个江湖中人,见到无情的轮椅,便不可能不怀疑他的身份;要让他们在无情面前,毫无顾忌地说出铁手究竟做了什么事,这基本不可能。
对方拱手,冲着追命道:“兄台有何见教?”
追命道:“适才听两位兄台说起了四大名捕中铁手的事,心中好奇,这铁手……他怎么了?”
对方看了会儿追命,笑道:“兄台也是个江湖人?”
追命笑道:“算是罢。”
对方正憋着好多话,听了即刻便道:“看来兄台还不知道铁手奸污了一名有夫之妇的事?”
追命的笑容立时一僵,顿了顿才道道:“铁手做这样的事……不可能罢?兄台的消息属实?”
对方道:“怎么?兄台不信?我就知道兄台不信,其实我刚听了也不信啊,但这事传得可是真真的,是受害人和受害人的丈夫亲口说的,铁手当时还想杀人灭口哩,幸好有许多人及时赶到,这可是有人证的啊!兄台,你可知道铁手奸污的是谁?”
追命直接道:“兄台就不必卖关子了。”老实讲,追命此刻很不耐烦。
对方哈哈一笑,道:“兄台一定晓得裴微罢?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也难怪铁手他做出了这等子事情,我听说裴微虽已为人妇多年,那模样照样漂亮得紧——”
他说得起劲,便没注意到追命越来越差的脸色。半晌,追命喝了口茶,水囊遮住自己的脸,深吸一口气,随后放下水囊,打断道:“会不会是易容?”
对方摇了摇头,道:“相貌能易容,这武功还能易吗?听说那两人使的就是铁手的掌法和冷血的剑法,绝对不会有假。”
追命道:“冷血?这事还和冷血扯上关系了?”
对方道:“兄台,你瞧瞧你这话说的,有铁手的事,那怎么能没有冷血的事呢?四大名捕虽是四个人,其实好得就像一个人,这话你没有听说过?听说冷血他是为了包庇铁手,还和铁手一起闯到聂家,把聂直梧和裴微的儿子给抢了。哎,好像那还是个只有几岁的小娃,真是可怜。铁手伪君子的面目算是彻底暴露了,也不知他会不会对那孩子做出什么事。”
这边滔滔不绝,那边鸦雀无声。
如果是平常,薛纲与穹空帮的弟子早忍不住和那男子一起讨论起来了,然而此时,所有的眼睛不约而同齐刷刷望向了无情,谁都不敢第一个开口说话。无情的表情与方才似乎没什么区别,可只有坐在他身边的人才清楚,寒气从无情的身上传出,冷得令自己感觉身处在冬天。为了不再这般冷,都有人想阻止那男子继续说下去了,蓦然间只听一声:“你乱讲什么!”
男子停了话头,向声音来源方向望去。
四个少年并肩站在一起,手里拿着的也不是什么东西,四双眼睛狠狠瞪着自己,其中一个少年还涨红了脸。何梵道:“你说的那些事,你亲眼见到了吗?你这叫诽谤,你这叫——”他一急就有点说不出来话。
陈日月冷冷接道:“这叫诽谤诬陷造谣,总之你在胡说八道,还是闭嘴算了罢!”
原本,其他三桌的客人都是普通老百姓,哪个晓得铁手是谁?自喝自己的酒,根本就不曾在意这桌的对话。何梵与陈日月这一高声,反倒是将他们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男子愣了下,随即笑道:“你们四个孩子,知道我说的是——”
话未完,他身旁同伴拉了拉他的袖子。
男子转头,小声道:“咋了?”
同伴指了指那四个少年腰间挂着的刀剑。
三柄剑,一把刀。
男子登时在心里惊呼了一声:不会这么巧罢?
他小心翼翼地环视了酒楼大厅一圈,终于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正端坐在一座轮椅之上的白衣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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