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一一记下,继而问道:“刚才二爷让我准备笔墨,就是要给四爷写信?”
铁手微笑,没有否认。
掌柜抱起拳,道:“那我不打扰二爷吃饭了,有事就请立刻吩咐我一声。”随后退下。
铁手看着适才作好的山水画,片刻,将它放入信封之中,却并未立即封漆,而是再度提笔又写下了两页字——其中一页的字数不少,另一页只有寥寥两行字,而后遂将它们一同放入之前的信封里,这才封上漆。常锋吃饭吃得很慢,时不时便抬头默默看一会儿铁手,又一次抬头以后,当他终于看见铁手做完了这一切,立刻便将拿了一双干净筷子送与了铁手,随而微笑把自己觉得最美味的几样菜往铁手那边推了推。
铁手比了个谢谢的手势,然后询问:“你要给小绿带话吗?”
常锋心中一动,感动的情绪随即蔓延在心底,他没想到铁手在忙正事的时候还能够时时刻刻关心自己的感受。于是思考片刻,常锋摇了摇头。
不是不想念妹妹,只是常锋发现这么久了铁手还一口饭菜都没有吃,如果自己再给常绿带话,不知又要浪费铁手多久时间。反正常锋相信常绿在冷血身边一定会过得很好,他放心得很。
接下来吃饭,两个人都没有再交流。
常锋吃完最后一口饭,抹了抹嘴巴,不由做手势询问起了铁手接下来的打算。从昨到今,他见铁手神情都是无比轻松,仿佛根本就没有什么事一般。
铁手想了想,手语道:“接下来我教你一些入门功夫罢。反正这两日我们得先联系上了你四师叔和小绿,我们才能有下一步的行动。”
冷血这一路就是在不停地甩人。
腰间的无鞘剑太过明显,冷血无论走到哪儿都有人注意到他。而注意到他的人里,有一部分是直接围攻质问,另一部分则是悄悄跟踪。
前者,自然是聂直梧的朋友;后者,则应是任别空的手下。
这就更让冷血确定了任别空是在过自己追踪铁手的下落。
于是对前者,冷血还算客气,没伤人,只打趴在地上了事。而对后者,冷血倒是很想让他们尝尝流血的滋味,但既然他们只是跟踪而并不出手,冷血遂也不便对他们出剑,只能一次又一次甩开不同的人群。
有一个人,倒是始终跟着冷血。
并非因为此人的跟踪术有多么高明,只是因他的跟踪乃是冷血默许。
顾充自那日被张延救走,真心信了张延是任教主派来救自己性命的,便完全听从张延吩咐,一直暗中跟踪着冷血,试图找到聂宝儿的下落。不过,张延也没敢与顾充有太多的联系,毕竟关于任别空的幕后组织,如今了解得还不够多,如果在与顾充的交谈露出马脚可就糟糕了。
因此现在只需要让这颗棋子主动跟着冷血。
至于这一颗棋子之后究竟应该如何用,冷血心忖,还须联络上了二师兄,与他商议了之后再说。
这一日,冷血与常绿来到小城长街里一家书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说的,便是这家书肆。
还未进书肆的门,书卷所特有的淡淡墨香扑面而来,由此可知这儿的各种新书古书绝不少,都整整齐齐分类放在各个书橱中。而书肆大堂墙壁上,还挂着一幅让人一眼便可瞧见的松风图。
铁手所画的松风图,右下角盖的印章是冷血所刻。
兴许是自小什么用的东西都是自己亲手打造,所以冷血的动手能力很强;正巧某次铁手一边在旧楼刻章一边与冷血聊天,冷血看着好玩,干脆从铁手的手中拿过才刻了一半的章随后自己刻了起来,没想到成品竟是出乎意料的好,铁手尤其喜欢。尽管冷血也是一时兴起,之后便对刻章这种事再没多大兴趣,可见二师兄夸了好几次,因此他得空了便也常常再刻个一方两方,只要能让二师兄再高兴高兴。
松风图的章,是冷血曾经送给铁手的印章的其中一方。
冷血此刻站在门口,欣赏着墙壁上的画。
常绿用木杖探了探路,忽然好奇问道:“师父,这是什么地方?”
冷血道:“你闻得出来吗?”
看不见的人,不但耳力比常人更好,就连鼻子也很灵,冷血便在时刻锻炼她这两种能力。
常绿道:“好像有书墨香……是书肆吗?”
冷血道:“是。我们进去。”
自从收了常绿为徒,走路时冷血就再没拉过常绿的手,无论多陡峭不平的路段,都靠着常绿自己用木杖探路。她明了冷血这是为自己好,也从来不辜负冷血的用心。
书肆的老板早就瞧见门口的冷血了,此时见他终于进门,忙不迭迎上去,问道:“客官,您是来买书的吗?要买什么?”
冷血道:“一卧东山三十春,岂知书剑老风尘。”
老板当即笑了起来,道:“遥拱北辰缠寇盗,欲倾东海洗乾坤。”
四大名捕中,这老板其实只见过铁手两次、追命一次,而不曾会过无情与冷血的面。可刚刚看见冷血腰间的无鞘剑之时,他便已对眼前青年的身份有了猜测,直到此刻亲耳听冷血说出暗号,才算确定自己的猜测无误。
老板压低声音,道:“四爷,二爷有信给您。”
冷血眼睛瞬间一亮,唇角不由自主扬起来。
老板扬声笑道:“客官,您要的书是孤本,只有楼上有,请您上楼。”
之所以信寄到了这儿,是铁手猜出了冷血的行走路线。
二楼珍藏的书籍的确更为珍贵。
不但有万卷书,还有五支笔,两方砚,一锭墨,保存得很好。
老板取信的时候,常绿靠着书橱闻墨香,过了一会儿,她有些犹豫地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一本书的书面。
冷血见状道:“你喜欢这些书?”
常绿点点头。
冷血道:“旧楼里的书更多。”
常绿道:“旧楼?”
冷血笑道:“在神侯府,是你二师伯住的地方。”
常绿有了些期待,然而瞬息过后她的表情又变为黯淡,道:“可是我没法看。”
冷血道:“有空了我可以读给你听。”但突然想到自己有空的时候太少,于是沉吟了会儿,冷血又道,“等回家,你也可以找你师兄他们给你读。”
这时候的三剑一刀僮是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被四师叔卖了。
常绿倒是很欢喜,伸手碰一碰这个,又碰一碰那个,无意中碰到案上一锭墨,她闻了一闻,笑着道:“这是墨吗?感觉味道跟一般的墨不太一样。”
老板此时走过来,拿着信递与冷血,一边笑着道:“那墨是李廷珪遗墨,自然不是普通凡品可以相提并论的。”
冷血接了信但未立即打开,闻言眉头一扬,悦然问道:“李廷珪遗墨?”
即使冷血不太留心于文墨之间,却也清楚李廷珪在制墨史上的地位。
老板笑道:“对,这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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