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梵与白可儿跳下了围墙。
混乱之中,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两个少年的落地;混乱之中,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两个少年竟越跑越远。即使有望见两人背影的,也只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人,很快目光移开,并没在意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追命足尖在一人的头顶上轻轻一点,瞬飞万丈之高。
除却追命,没有任何人能够到达这个高度。
旋即,追命迅速疾退,再次退回围墙之内。
同样没有任何能够追上追命的速度。
一众人懊恼地停步。
“我们继续守在这儿。”有人倒不在乎,这样说,“反正我们守在这里他们也跑不了,不信饿不死他们。”
深邃悠长的地洞,看不见一点光亮。
萧愁伤重,双手没了力气,于是仅有的一盏灯笼由无情提着,亦由无情带路,两人向着地洞口子走去。
或许无情用“飞”这个字更恰当。
施展轻功比走路更费体力,而地底湿气相当严重,无情才飞了一半的路,已觉手足一片冰凉,提灯的左手更是生起了一种麻痹的感觉。
无情没有用右手提灯。
右手是用来发暗器的。
尽管无论使用哪一只手,无情都能扬出世间最令人防不胜防的暗器,可右手到底是要比左手方便那么一点点的。
无情的左手已经在颤抖了。
身体也在颤抖,很轻微,由于他身着宽松的白袍,所以才没有让身后的人发现。而颤抖原因,许是因为半夜的地洞太冷,许是因为施展了这么长时间的轻功致使体力不支,总之无情的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
但无情始终未曾停顿。
突然,无情剧烈咳嗽了起来。这咳声仿是于寂静处蓦然响起了一阵沉雷,无情咳得像是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这下萧愁总算发现他的异常了。
萧愁狐疑道:“你没事罢?”
咳嗽是控制不住的,可无情能将自己的身体挺得很直。
他冷冷道:“你呢?你的伤还没有好,就不必关心别人了。”
萧愁苦笑,继续往前走。
终于到达洞口,抬头便可见天上的明月,无情深深呼吸了一口山中新鲜空气,正待坐于草地,却霍地眼神一变。
霎时间无数支黑色长箭从草丛密处倏地袭来,破空之声几乎震耳欲聋。
冷箭包围了无情。
无情的反应比箭还要快。
双手一扬,明器如漫天一场流星雨刹地长飞而去,只听得当当当无数声响,无情身体一转,右手提住萧愁衣领,瞬间已回洞。
周遭变得黑暗。
灯笼里的蜡烛已灭了。
无情坐在地洞地面,大口喘着粗气,随即又是一阵猛烈咳嗽,他的右手轻轻地按住腹部,眉毛蹙着,表情略有些痛楚。
在瞬息之间扬出暗器打落长箭并转身回洞,对无情而言并不是难事。然而萧愁重伤,无法再施展功夫,无情为救他已费尽了所有的力气,此时几乎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该死的老毛病在这个时候又发作了。
空气很冷。
无情全身都冰凉。
洞外的人并未追着下洞,是怕无情的暗器?是怕一个人的目光?
萧愁低头看地面,目光越发地黯淡。
无情问道:“浮生楼?”
萧愁点点头。
无情颌首道:“既然郁旗早知道了你的动作,自然不会只派项争一个人对付你。”
萧愁忽然道:“大捕头,请你让一让,让我出去。”
无情所在的这个位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位置,他自然不会让开,冷笑反问道:“出去做什么?嫌你的伤不够重,死得不够快吗?”
萧愁执着地道:“我要问一问他们。”
适才项争一个人要杀他,他接受了,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么多兄弟都肯对他下杀手。
洞外传来一个带着歉疚语气的声音:“萧大哥……”
无情抬头看了一看,心中沉吟微时,手中握住三枚暗器,是他仅剩的三枚暗器,随而将身侧过。
萧愁诧异地看了无情一眼。
他不曾想到无情真的会答应他的要求。
洞外声音继续期期艾艾道:“萧大哥……对不起,我们……”
萧愁到了洞口,但并未出洞,擦了擦唇角渗出的血,才问:“为什么?”
洞外的声音断了一会儿,旋即便又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带着沉重的悲痛:“萧大哥,你……你到底为什么要背叛楼主?是楼主对下的命令,我们必须杀了你,不然他不会给我们涤魂决的解药……”
萧愁听到末句,一笑,却是忽然释然了,道:“是这样啊……所以你们不是为了取代我的位置才想杀我……”
洞外扑通一声,显然是许多人都跪下了,齐声道:“萧大哥,我们哪敢有这个想法?是我们对不起你,可是你也知道涤魂决发作之后的痛苦……萧大哥,我们求求你,跟我们回去罢,我们会求楼主放过你的。”
萧愁道:“他是让你们杀我,还是让你们带我回去?”
洞外没声音了。
萧愁道:“如果他下的命令只是杀我,但是你们却带活着的我回去,你觉得他会对你们如何?”
回答萧愁的依然是沉默。
洞里洞外皆沉默。
许久许久。
无情动了动自己麻痹的左手,不知是多少次地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萧愁转头看他,半晌,道:“你病得很重。”
无情道:“没你的伤重。”
萧愁道:“再沉重的伤都是会好的,可你的病……我学过一点医术,能看得出你是陈年旧疾,若不好好调养,恐怕……你的病能彻底治好吗?”
无情反问道:“你中的毒能彻底解吗?”
萧愁苦笑道:“我不知道。这些年我和无数的兄弟都在瞒着楼主暗中寻找解毒的办法,可是……”
无情大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谁也别说谁了。我虽然病了这么多年,却也没病死。”
这笑声很爽朗,萧愁一怔,仿佛他与无情并不是杀手与捕快的关系,而两个相交多年的朋友。
朋友?萧愁摇了摇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从自己脑海里甩开。
想了一想,萧愁叹道:“你想办法走罢,不要管我了。”
无情不言语,只看着对方。
萧愁竟突然觉得窘迫。
无情忽道:“知道我的身份和你现在的身份吗?”
萧愁道:“什么身份?”
无情道:“我是捕快,你现在是我的犯人。我从不会不管我的犯人。”
萧愁道:“哦?那薛绝是你的犯人吗?”
无情道:“我会暂时放过薛绝是因为一个人的请求。那个人说的话,我会听;可是就凭外面那些人——”他一字一句,“还没资格左右我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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