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非太明白这个道理,立刻便道:“我说。”
可他仍是不敢走近那四人,只站在追命的身边,结巴似的张着嘴往外吐字。
空气里,只有温子非的声音。
连哽咽哭泣声也停了。
四双燃着火焰的眼睛齐齐缓慢地瞪向了温子非。
追命见状冲着温子非道:“行了,既然说完你就滚远些罢。”随即目光沉沉望着对面,“想杀了他吗?他固然该死,可这会儿还不是他应该死的时候。况且,该死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口气是愈发的冷,“你们想一想,你们该不该死?”
四人脸色铁青,低着头,连嘴唇都在颤抖。突然,孙一录返身就要往门外走,其余三人沉默着转身跟上,每一步狠得像是要把地面石板都踏摔。
追命冷声道:“你们去哪儿?”
唐崇咬牙道:“我要去杀了何火况,为蒋大哥报仇!”
追命冷笑道:“然后让何火况把你变成和蒋煊一样的怪物?”
计冲大声道:“那我们怎么办!”
追命微笑道:“想报仇,听我的。”
与其悔恨,不如补救。即使亡羊补牢,只要羊尚未全部丢失,那便为时不晚。
全部丢失了,也可以想办法找回来。
这是追命的想法。
计冲打量了追命许久,忽地开口道:“好!我们听你的!你告诉我们,要怎么报仇?我一定要将何火况碎尸万段!”
追命淡淡道:“你们不会以为害死你们朋友的幕后主使就是何火况罢?”
唐崇狠狠道:“任别空。”
追命淡笑道:“任别空么……他一个人……”喝了口酒囊里所剩不多的酒,话锋忽地一转道,“想要报仇,首先得让外面那群人清醒过来。”
孙一录问道:“要怎么做?”
所有人都围着追命,认真听。
包括所有穹空帮的弟子,他们脸上的表情更专注。
追命道:“我放你们回去,你们把真相告诉一部分人。”
孙一录吃了一惊,道:“放我们回去?何火况不会奇怪吗?”
追命道:“所以待会儿要你们受点伤,我会把你们放回去,再告诉外面的人,如果不离开,那你们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苦肉之计,四人听得明白,沉吟半晌,随而对视一眼,围在一起说了几句话。陡然,只听霍地声响,四人手掌击出,登时互相打向对方,旋即各自退后三步,吐出血来。
四个人都受了重伤。
这个变故把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追命的表情还是那样,只是喝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道:“也不必现在就……”
计冲擦了擦唇角的血,道:“现在受伤但不治,待会儿伤势就会更加严重,只要能替长明报仇,把我这条命拿去都可以!”又问,“但我们没有证据,把真相说出去,他们也不会信的罢?”迟疑着,望向一旁没了呼吸的挚友,心中大恸,“我们要把……要把……”尸体两个字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追命了解他的意思,道:“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你们的朋友,若贸然把尸体带出去,不认识死者的人,什么都不会信,反而打草惊蛇,让何火况戒备。”停顿一会儿,接着问,“你们交好的兄弟朋友不少罢?不是普通朋友,是好兄弟好朋友。”
江湖人,义气为先,谁没有几个好朋友呢?
没有兄弟朋友的人是孤独的。
四人都颌首。
追命续问道:“失踪的人也定不会少,而解释那些人失踪的说法都是他们已修炼成仙?”
唐崇沉声道:“我想起来了,以前的确也有不少人失踪,对外的解释正是这个,只不过那些人我都不熟,便没有放在心上。”
追命道:“这就对了……”摇摇葫芦里的酒,不剩多少了遂忍住没再喝,“待会儿回去以后,把真相告诉两部分人。一,你们的兄弟朋友;二,那些失踪者的兄弟朋友。记住,私下里说,千万不能让何火况听到。”
四人听罢,互相望望,不由有些犹豫,道:“这样他们就能信了吗?”
陈日月哼了哼道:“就是!三爷您也太看得起他们四个了,他们四个又不是三爷您,哪来那么好的口才去策反别人。”
追命闻言一乐,使劲揉揉陈日月脑袋,笑道:“策反这种事哪需要我啊?谁不知道我们家阿三口才才是真好,若是派我们家阿三出场,保证不管什么事都不在话下。”
陈日月立刻挺胸道:“三爷,那派我去罢?”
追命给他一个暴栗,道:“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啊?你现在出去,用不了半炷香时间我就得给你收尸。”又说道,“办这种事,不需要口才有多好。就比如说——”看了一眼叶告,咳嗽了两声,随即道,“就比如说小二的嘴笨,但他对你说的话,你一定都会信罢?”
陈日月道:“当然会信啊!”
追命笑道:“因为你本来就信任他。”转身看向对面四人,“你们的兄弟朋友,当然信任你们。那些失踪者的兄弟朋友,挂念挚友安危,不会全信,也会在心中产生怀疑。只要有怀疑,一切就都好办。”
叶告小声道:“三爷您竟然说小二的坏话,等他回来了我要告诉他。”
陈日月哼道:“其实三爷刚刚本来是想说你嘴笨,不想当众驳你面子,才说的小二。你不感激三爷,居然还想要告三爷的状。”
叶告侧头道:“阴阳人,你是每说一句话都一定要拍师叔的马屁吗?你知不知道,三爷以前跟我说过,他在饱食山庄的时候,舒爷爷就最讨厌山庄里的那些食客拍马屁了,所以三爷说他跟舒爷爷一样,也最讨厌别人拍他的马屁!就像你!”
陈日月叫道:“就像我这三个字是你加的罢?我哪有拍马屁,我说的每句都是实话!”
追命早习惯了这俩孩子的日常插科打诨,本不想理会,正欲接着开口,但见眼前众人的表情都有些窘迫,他不由笑了笑,道:“家里孩子被宠坏了,见笑了。”
陈日月与叶告一齐住了口,看向追命。
穹空帮众弟子亦笑一笑,没有开腔。他们哪敢真的接着追命的话去批评无情的弟子?只不过有人忍不住在心里想:这俩小哥,无论哪个嘴都不算笨啊?神侯府对口才的要求有那么高吗?
追命抱着臂,再次看向那四个仍陷在悲痛中的四个人,语音再度一正道:“我现在就扔你们四个出去,跟那些人说,接下来再打的时候就假打。”他从怀里摸出一管信号烟递与了对方,“都记着,你们行动的时候一定瞒着何火况,觉得差不多了,就给我发信号。”
计冲道:“可是他们若要证据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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