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绿早就愣住了。
在萧愁刚刚出声说话的时候。
四捕都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异常,彼此对视一眼,旋即只见常绿寻着声音跑到了萧愁的面前。
她站在那儿,面对着萧愁,道:“我能摸摸你的脸吗?”
萧愁没有应声。
常绿又道:“对不起,但是……我能摸摸你的脸吗?”
萧愁默然了好一会儿,终于道:“可以。”
常绿得到了允许,脸上便露出笑颜,伸出了右手,慢慢地摸上萧愁的脸颊。
萧愁的身体僵硬着,完全不能动。
“真的是你!”常绿高兴得叫了起来,“恩公叔叔,真的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师父他们的朋友吗?”
她拉着萧愁的手,兴奋得几乎没跳起来。
萧愁直挺挺站在那儿,只觉额头都是虚汗。
而常绿开心了好一阵,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她奇道:恩公叔叔,你怎么不说话?你……你还记得我吗?”末一句的语气透着紧张与期待。
萧愁道:“我……”
就在这时,忽听院外一阵声响,那是几个少年的脚步,还有一个雀跃的声音响了起来:“小绿小绿,我们回来了!集市上可好玩了,你不跟我们去真是可惜了,不过我们和小锋给你带了有好吃的!”
一边说,五个少年一边进了院门。
常锋脸上带着笑,向常绿所在的方向望去,霎时间,他身体一僵,脸上神情登时一变,瞬间快步向常绿跑去。
常绿还拉着萧愁的手,回头笑道:“小锋,你知道,我找到——”她喜悦得一时竟忘记常锋听不见她的声音。
而她一句话尚未说完,常锋蓦地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拦在她身前,一双眼睛盯着萧愁,面容紧绷着。
常绿奇道:“小锋,你怎么了?”她顿了顿,还是欢喜地拉起了常锋的手,在他手掌心上写下了几句话。
常锋的表情再次变了。
那是完全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看了常绿一会儿,再转头望向萧愁,许久许久,只听见他的呼吸声有些沉重,旋即握紧常绿的手,头也不回地带着常绿转身就跑出了院子。
铁手道:“小锋——”
常锋已带着常绿跑得没影了。
铁手与冷血对视一眼,追了出去。
萧愁还在原地,动也不动。
无情在这时推动轮椅,与追命一同到了萧愁的身边,只见萧愁的身体不但僵硬,还轻微地颤抖地。
追命拍了拍他的肩。
萧愁低着头,低声吐出一句话:“你们现在知道了……我,罪无可恕。”
作者有话要说:
“夫法者,所以兴功惧暴也;律者,所以定分止争也;令者,所以令人知事也。”——《管子》
“宪令著于官府,刑罚必于民心。”——《韩非子》
第223章 第 108 章
寻到常家兄妹的时候,他俩坐在一处池塘边,彼此默然无语。
铁手和冷血悄悄走到了他们身边。
常锋托着腮,好一会儿才察觉到来人,登时站了起来,对着师父师叔行了一礼,然后碰了碰常绿的肩,向她示意。
这时,常绿才站起身来,问了好,旋即顿了顿,问道:“小锋说刚才和我说……那个人,那个人是浮生楼的杀手?是真的吗?”
铁手沉吟片刻,颌首道:“是。”
常绿咬紧了下唇,摇头道:“不……我不相信……”
冷血道:“你之前说过,当年你落下悬崖之后,是一个陌生人救下了你——他就是方才的那个人?”
常绿缓慢地点点头,然后轻声道:“如果他是我的仇人,为什么……为什么又要救我?”
铁手轻拍她的肩,继而与她一起坐到池边的石头上,也拉着常锋的手让他坐过来,想了一想,一边做着手势一边说道:“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冷血靠近了两个少年,他虽然依然在旁站得笔直,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他身上的冷傲冷意早已尽皆收起,常锋与常绿感受到他在身边,就像感受到有温暖在身边。
故事既然真实,便不会如萧愁所想象所希望的那般美好。
或许是由于自己年幼时的经历,曾经绝望的期待,萧愁自从干了杀手这一行开始,最大的心愿,就是尽可能地保护每一个孩子——无论是浮生楼里那些他视作弟弟的还未走过血腥路的少年,他要他们在郁旗的控制下尽量生活得好一些,不至于每日都为痛苦所折磨;再或是,那些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孩子,他要他们活下去,至少不至于失去生命。
于是有时候,萧愁甚至自我欺骗,他做得不错,他救活了那么多人。
但他的良心到底是不安的。
当曾经犯下的造成的后果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开始恐惧,开始厌恶自己,他一直是个恶人,一直都是。
萧愁抬头望向了天,叹气道:“我与郁旗定下了的约定,也是浮生楼的规矩,不对小孩子动手,原本这个规矩从未破过,可是……可是那一次,我被困阵法之中,兄弟们是为了救我,才决定给那两个孩子下毒威胁常飞龙。本来,只要及时吃了解药,也不会有事,但兄弟们却都没有想到,那两个孩子的性子会那般烈……那是个意外,我……”
无情道:“如果没有意外呢?”
萧愁怔了怔,说不出话来。
无情端坐在树边的轮椅上,树风很凉,他徐徐地道:“如果没有意外,就算他们还能听得见看些见,凭他们那时的年纪,你觉得他们过的该是怎样的日子?你说,浮生楼的杀手都是郁旗所收养的孤儿,可是又是谁让这世上的孤儿越来越多?。”
不止常锋和常绿,还有那么多父母长辈皆死在浮生楼杀手手中的孩子,他们如今流浪于世间,能怎么活下去?能活得下去吗?常家兄妹是幸运的,因为他们碰上了铁手与冷血,可其他的更多的孤儿,就算他们能活下去,谁又能够担保他们碰上的不是第二个第三个郁旗呢?这些问题,萧愁一直不敢去想,此时被无情毫不讲情面地指出来,他猛然一怔,心中火若烧一般难受。
他喟然道:“所以我知道,我罪无可恕。”
追命喝了一口酒,酒味很辣,他叹道:“但至少你能明白你是有罪的,所以,你就还是我们的朋友。”
萧愁眼神复杂,看了追命好一会儿,又转头向无情看去。
无情点了点头。
追命道:“来罢,我们该谈一谈接下来的行动了。”
萧愁道:“行动?”
追命道:“你说过,浮生楼如今还有不少孩子都还从未杀过人,你若真想保护他们,真想救他们——”
无情道:“就把他们从泥潭里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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