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缘一会》作者：樱桃饆饠
内容简介：鼠精攻道长受，超短篇一发完
一
钰臻御剑回府，望见远处山雨欲来的妖风，发觉事有蹊跷，降至枯藤山头查看。脚踏枯草广袖微拂，从脚尖到发梢便再无丝毫赶路的狼狈。收剑回鞘，玉树临风。
他四处打量，见树丛中有只呆呆的花斑鼠正瞧着他，前爪举着半块树果，双颊鼓鼓囊囊，似啃到一半被施了定身术。钰臻走过去，用鞋尖踢踢它的脸颊，它忽然一个激灵，快速将其余树果塞进去，嗖地钻进土洞中。
钰臻两指捻了个诀，花斑鼠又猛然从土洞中钻出来，打滚变成人身，口齿不清道：“道长饶命！道长饶命！”化成人身后便没了颊囊，他嘴里含着半个果子，忙嚼了嚼吞下。只是方才那一番叩首，从衣襟处又滚出更多果子，它一边双手拢着一边瞟钰臻，唯恐被他抢了去。
钰臻对他的慌乱视而不见，道：“我且问你几句。此处是你的山头么？”
“大抵是罢……”它答道，“总归除我也没旁的了。”
“那处生了什么事？”钰臻抬下巴指指那团妖气。
它歪歪头道：“应是生了大妖。”
“什么妖物？”
“不知。”
“何时出现？”
“没注意。”
钰臻见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不若亲身一探。遂放剑出鞘一跃而上。
花斑鼠踌躇，仰头问道：“道长，你不收了我么？”
花斑鼠化成的外形不过二十来岁，双目极大且亮，眼白小得几乎不见，身穿灰白相间的毛领长衫。面貌端正，胆子忒小。
此类山野精怪，无非是偶得机缘化了妖，本事与法力都未高到能收归己用。便做个寻常小妖，一生庸碌平常，终老于荒无人迹的山头是最好。
钰臻且笑了一笑：“有些缘分得见一面，聊几句。已是至幸。”
它远远目送钰臻腾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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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钰臻重伤坠下枯藤山头。
花斑鼠初见他乌发散乱，白衣脏污的模样还有些不敢认，掬了几捧溪水才冲干净那张血污结块的脸。被水一冰，钰臻悠悠转醒，花斑鼠一惊又化作了原形。
钰臻睁开眼便见自己胸膛上一只灰白毛色的小鼠，两爪前伸，鼻尖不住轻嗅。
他道：“看来我俩缘分不止于一面。”
花斑鼠跳下草丛，圆滚滚的身子灵活窜到远处。半晌颊囊中鼓鼓囊囊地跑回来，前爪使劲推耳后，把嘴里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
它倒地一滚化作人身，不住用舌头舔着手背，口中呸呸不停。
钰臻见他吐出的竟是两颗灵珠果。一颗去腐生肌，二颗培元固体，乃不可多得的疗伤圣品，只是味道苦涩辛辣，生吃难以下咽。
它舔了一会儿才把味道舔淡，抽着冷气将果子递到眼前：“道长，你吃下这个就好了。”
钰臻瞧见它手上明晃晃的唾沫，灵珠果上亮晶晶的津液，还粘了一层灰土，道：“我便是吃了也没救，却是白搭了好东西。还是你留着罢。”
那处有两只白虎精，不知吃了多少内丹，已有入魔之兆。一只变作被俘的道友，一只看守在旁。他几剑劈走那只守在门外的，却未想给冲天妖气熏懵了脑袋，一个走神被夺了金丹。如今只强撑着肉身遁逃，估计待法力耗尽，便到了羽化的时候。
他自打结丹早已淡泊七情六欲，即便大限将至，也心知天道使然，无甚悲喜。
花斑鼠却把灵珠果往前递了递，道：“这果子真的管用，上次我摔下山崖连肠子都掉出来，吃过以后竟全好了。只是不能多吃，吃多睡不着。”灵珠果贴紧钰臻紧抿的唇，花斑鼠急道：“道长，你脸色愈发青紫，何不信我一回？”
用水冲冲我便信了。钰臻道：“我……”
刚开口，灵珠果便滑了进去，钰臻铁青着脸囫囵吞下，一阵阵冷颤。
三
灵珠果竟真为钰臻拖延了些时日，只是仍然羸弱，丹田空虚不敢擅动。
花斑鼠拖他进一个山洞，白天喂水与他说话，晚上变作原形钻进前襟。巴掌大的一团温热柔软，倒是不重，只是天性使然，偶尔钰臻睡醒感到花斑鼠在使力撕咬他的内衫，撩开一看，衣衫早已变得坑坑洞洞，旁边还堆着一团黑色小粒，状似鼠屎。
钰臻板着脸弹了它脑袋一下，花斑鼠突然停下撕咬衣衫，双目圆睁，足足呆了一盏茶的功夫。
钰臻食指抚着鼠头道：“我毕生漂泊，刚愎自用，末了还是有你愿相伴在侧。”
他声音低沉婉转，手指轻柔。花斑鼠缓缓闭上眼，瘫如柿饼。
钰臻道：“待我羽化，你也莫要接近我这般道人，他们瞧见你这小妖多半顺手斩了，哪管甚么善恶。不如捉个母鼠回来，生一窝小鼠。承欢膝下，颐养天年，妙哉妙哉。”钰臻自己说着都觉好笑，停下动作。
花斑鼠猛然睁开双目，抖了抖脑袋，跃下去翻身在沙土里蹭来蹭去。钰臻心知小鼠染上旁的气味便蹭掉乃天性使然，打趣道：“我不嫌弃你，你倒嫌弃我了。”
他说了一会儿觉得乏力，又昏昏沉沉地睡去。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却觉得精神大好。坐直道：“喂，小鼠，你可否化成人身给我看看？”
四
钰臻将衣衫团在身下，双腿缠在他腰际。
山洞的石顶影影绰绰，他贴着他的脸，唇挨着他的脖子。分明是畜生，眼中却有无限留恋，似当真动了情。
云收雨歇，钰臻搂着他，花斑鼠亦收紧双臂，问：“道长为何把修为都给了我？”
钰臻道：“总归带走也是无用。”
他道：“道长本可将我的妖丹夺去。”
钰臻道：“我伤成这样可打不过你。”
他摇头道：“我的修为，妖丹，性命，但凡能助得上道长一分，便已极高兴的。”
钰臻弹弹他通红的耳朵。
我临死前还能再有些用处，亦是极高兴。
五
花斑鼠循着双修得来的气息，拼着性命摸到钰臻师门，差点当场给他师父打死。好容易将缘由说清了，钰臻师父气急败坏，即刻出山，将白虎精诛杀。
白须高人道：“金丹已被白虎精化了，你拿这枚妖丹速速归去。若他此生安心做只小妖，兴许得以苟延残喘，庸碌一生。”
花斑鼠双手接下，谢过高人。
白须高人复叹息道：“他总以为妖物不作恶便与人无二，竟为无意被杀的妖宠与我大闹一场，实是叛逆徒儿。当日将他逐出师门，隐约料到会有今日。那孩子也是倔强，宁死不肯回来求助。”
“你是他的妖，且好自为之罢。”
他满身伤痕，手捧妖丹赶回洞中，给钰臻渡进去。又找了几颗灵珠果，尽数给他吞了。之后便窝在洞口，啃着钰臻师门偷来的大饼，看远方妖气一点点散去，天地重归明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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