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就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派遣援军,救援主公。”贾诩缓缓道。曹仁点点头,随后眉头紧锁。“可是根据军报,大营可以动用的军力……已经没有了。主公派吾来火速求援看能不能从阳翟提兵过去。再这样下去,主公……”
“来不及了。”贾诩断言道,“就算命令书送到那里也需要一个日夜,等不了。”
“那……”
“大营里也都是些老弱病残,派不上用场。还有战斗力的只有后备军的两个营,即我的护卫队——把他们都带去救援主公吧,一定要确保让主公能安全后撤。”
曹仁怔了一下:“可这样一来,营地就没有后备了,万一敌人来袭,你的安全……”
“不用了,全军带出去吧,多拖一刻就多一分危险。”贾诩打断了曹仁,语气坚决。曹仁满是烟尘的脸上不禁浮现出感动之色,“若是人人都像您这般忠心就好了。可惜一个个都念念不忘的去讨好袁本初!”
贾诩心转如电,立刻明白了曹仁话中之意——只怕曹军阵营中不看好自家主公,偷偷跟袁绍暗通款曲的人数量不少吧。这等机密,原本只有夏侯家以及曹氏亲信才能得知,却给曹仁无意中透露了出来。贾诩声色不动,说了几句主公恩重如山下官当效尽犬马之劳之类不要钱的保证,再次劝曹仁迅速动身。曹仁点点头提兵去了。
要获得曹操的信任本就不易。只有花足血本,下足功夫,这一仗胜后,曹操问起当时情形,自是能得他另眼相看。之前心怀的结缔也能淡化不少。他奉献自己的聪慧,才智,以及表现出这种程度的忠心,相信日后的财富,地位,名望,现在的主公不会吝啬这些的。
想到这里,贾诩微微眯起了眼。若是延津那处战场顺利撤退,官渡之战首战可以说以告捷落幕。从黎阳到孟津一代的战线都会变得稳固,对袁绍军的士气也有不可估量的影响。
看着营地的部队排成方阵离开,一旁的夏侯廉睡眼惺忪得打了个哈欠,感叹道:“大人真是果断,有大人在,接下来我们在营地等候主公的捷报便是。”贾诩望了他一眼,微微摇头。“此事容后再谈。”又对一旁的传令兵道:“快去通知提调官,迅速将所有的兵马器械整备,以最快的速度运往长垣。等敌军杀过来就来不及了。”
传令兵目瞪口呆,但还是立刻去了。
望着夏侯廉一脸疑惑不解,贾诩解释道:“驻守东郡的乃是上将军文丑,八千骑兵供其驱策,更兼沮授辅助。那边只怕也一早收到了主公分身乏术的消息,也料到我们必须抽调大营全部的兵力去援救。沮授简直一定会劝其看准这个时机来袭。”
夏侯廉瞪大了眼:“他们会……攻来大营?这,这可如何是好?现在大营守备全无……”
“所以得将所有物资运走让他们扑个空。”无视夏侯廉的满头大汗,贾诩淡淡道,“此处并非战略要地,物资才是他们的目的。我方补给本来就少,这批粮草器械决不能落入敌手。”不等那夏侯廉脸上的钦佩之色显现,贾诩继续道:“还请将军与提调官一道负责粮草军械的输送,此事关系重大,不容有失。”夏侯廉虽然官职低微却是曹操的背剑心腹,可不能让他随便死了。
贾诩又召来下一个传令兵道:“吩咐下去,各营做好备战的准备,有伤的也忍忍,务必撑到天明援军来救。”
那人施礼后便去传令。强打起精神刚走了两步的夏侯廉忍不住回过头问了一声:
“援军……是哪处过来的?”
“黎阳。”
眼见命令都已下达到,贾诩离开大帐,迅速来到了马厩,牵出了里面仅剩的一匹青鬃马。其余的坐骑都用在了物资的搬运上,这是他特地吩咐为自己留的。
不会有什么援军了。兵力如此吃紧怎么可能调配得过来。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往长垣这处还安全的所在地——至于大营中仅剩的三千老弱病残,带上了也是累赘。而接下来会袭来大营的袁绍军,发现夺取物资失败之后必然会追击输送部队,贾诩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需要一支具备战斗力的队伍将敌军拖住,只要一晚就好。所谓物尽其用,那支部队虽然都是不被需要的老弱病残,却刚刚被贾诩给予了最伤人也最伤己的武器——希望。
他正打算跨上马,行走于乱世中不觉间形成的第六感却告诉他哪里不对。此处本该不再会有人来,但周围绝对还有除他以外的人。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贾诩还没来得及完全回过头,一个沉重的钝物就击中了他的额角。霎时间天旋地转,身子也重重跌落在地。
这里现在应该没有敌军才是……那么只能是……
意识远去之前,他看到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拽过青鬃马的缰绳,跃上逃之夭夭。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上中天,贾诩蹙着眉头,揉着还在钝痛的头骨坐了起来。连训营的卫士都被派上前线了,营中剩下的人都留在伤兵营待命。他为了成功逃离此处特地吩咐了不准接近马厩,是以并没有人在此处发现他。
揉着额角,一阵一阵的钝痛让他有些想吐。努力回想了一下偷袭他的那个影子,曹军步兵的穿着,已经褪了色,破烂不堪;有几处显然是军棍作用的结果。一条狰狞的刀疤从右额一直滑到下巴,在惨淡的月光下也分外显眼。
是那个溜进军粮库盗取粮食被抓到他面前来过的人。且人虽抓着了,还是有半袋粟米再也遍寻不着。那双瞪着他的眼睛简直像狼一般幽幽的发着光,又透着一股狠劲。
不是没有想过要躲的。只是动作却远不如经过训练的士兵迅速。
一旁的马厩里空空荡荡,青鬃马早就被抢走了。那个刀疤,很有可能是挨过军法后就计划着从军营中逃亡,顺带狭私报复。想到一直以来算无遗策的自己竟然阴沟里翻船,贾诩觉得脑袋越发疼了。一定是昨夜开始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下咽的缘故。这该死的军粮短缺。
扶着一旁的栅栏站起身,望了望上方的天空,只见月光如水一般倾泻,已经是三更了。
三更天的夜最静,人也睡得最沉。这是最容易发动奇袭的时间段——眼下坐骑已被抢,又耽误了大把的时间,贾诩只想快点离开大营,但愿敌军糊了脑子千万不要捡此时杀过来。
仿佛是讽刺一般。他正这么想着,突然觉得脚下有些颤动,微微有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让人的神经一瞬间绷紧。
那是马蹄踏在沙地上的声响,由非常的轻微到越来越响,栅栏旁的稻草都开始震动起来。
恐怕朝着大营杀来的骑兵没有五千也有三千。
二
贾诩忍着晕眩,他知道敌军从东郡而来,于是立刻朝大营西南边的方向徒步奔去。然而未到寨门,便听到喊杀声铺天盖地的围了过来。敌军的骑兵已然如旋风一般分为数队,呈纺锤状冲入大营中心。幽州骑兵人强也马壮,每人手中高举火把,将大营照得如同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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