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连蒋平都瞪大了眼睛。展昭说道:“从怀德到宁安,一百里山路,在日军前进的过程中我们可以弄清他们的具体情况,知己知彼,然后设伏。”
“当然不是。”展昭扬眉,“不但要打,而且要正面迎敌!”
这回连蒋平都瞪大了眼睛。展昭说道:“派五十人在怀德拖住日军守备队,但是目的不是守城。”
“不守城?!”丁兆蕙惊讶地发问,“那打个什么劲啊?”
“火力侦察。”展昭耐心解释,“来了多少人,用什么武器,一打全会知道。一方面弄清敌方实力,另一方面争取时间,一举两得。从怀德到宁安,一百里山路,在日军前进的过程中阵线拉长,兵力不能集中,正好设伏。”
丁兆蕙犹豫不决地看着展昭,眼神中明明写着:主意好是好,可那守怀德的五十人不是去送死嘛?
蒋平眼里却已经迸出热力来:
“大哥不在,展副官你就作主了!蒋平乐意带弟兄们去守怀德!”
展昭摇头:“四哥带白兄去宁安养伤,怀德展某来守。”
“猫儿!你不能自己带人去!”白玉堂目光挑过来,“没看见五当家在这儿呢?”
展昭走过来,握住白玉堂的手。刚刚据枪射击过的手上带着火药的气息,却是那样醇厚温热,白玉堂只觉得一股暖意直透进心里,迎上展昭温和的目光,一时竟然怔了怔。
就在这一瞬间,展昭手下用力,掣电一般把白玉堂带进臂弯,一直插在衣袋里的左手猛地伸出捂住白玉堂口鼻,氯仿的气味弥漫开来,天昏地暗。
轻轻把软在怀里的白玉堂交给蒋平,展昭抱拳道声辛苦,看看清出的道路,向军用卡车走去,登上驾驶室。喽罗们呼啦一下挤过来,纷纷要跟展昭去,丁兆蕙好容易挑了五十人,装上印庆带来的弹药,让他们上车走了。
蒋平看看剩下三辆卡车,摇摇头,四爷水下马上功夫都是好的,就是没摸过车啊!眼神向身边的炮头一扫,炮头拎枪冲伪军小队长走过去,枪口顶住后腰:“开车,去宁安!”
卡车和土匪马队在黎明的山路上快速行进,蒋平坐在车篷里,怕昏睡过去的白玉堂冷,把他用皮袄层层裹住,白玉堂的头伏在蒋平腿上,随着车身颠簸微微摇晃,只是没人看到他眯起的桃花眼缝隙间漏出的目光,像阳光下的冰雪一样明亮。
猫儿你拿瓶氯仿就想迷倒爷?可是别忘记白爷是干什么的!
猫儿,你是在担心我撑不住么?可你那一身伤又当如何?
既然你不希望我和你一起去,那我就准备好礼物等着你!
雪花开始从沉如铁砧的浓云中纷纷落下,远远已经看到了宁安城楼。进了宁安城,才知道闵秀秀昨天午夜就到了。卢方撤出莲花山时,就想着可能会引来青木的进一步围剿,让闵秀秀直接去了宁安备战。见到白玉堂,闵秀秀自然又惊又喜,说到展昭的计划,大家不由得都捏了一把汗。大家正商量的时候,装作刚刚苏醒的白玉堂已经把地形图看了个明白,
“从怀德到宁安,有两条路。”白玉堂眉锋压低,指指地图,“近路是北墙缝,山高路窄,容易埋伏;远路是沿河大道,一边是结冰的河面,另一边都是田野,没有遮拦,但是要比北墙缝多走半天的路程。换个位置考虑,你会走哪条路?”
“两条各有利弊。”蒋平说道,“就看日本人着不着急了!”
“青木有急着追剿的理由。”白玉堂说道,“如果是我,就会选北墙缝。”
“日本人也看得出这条路险啊!”蒋平皱起眉,“要不两边都埋伏上?”
“我们人手少。如果两边设伏,很可能都落入被动。谁的命都不是白来的,不能轻易跟人硬拼。”毕竟奔波一夜,伤痛伴着低烧袭来,白玉堂抿抿干裂的嘴唇,揉揉太阳穴,“展昭不会把普通百姓扔给日本人,他一定会先把周围的人都疏散,这样日本人找个向导都难。”他把“向导”两个字说得很重。
丁兆蕙的眼睛亮了。
卢方徐庆和丁兆兰等人按展昭的计划疏散了百姓领人撤回时,发现白玉堂已经在北墙缝布置好埋伏。不由得挑起大指暗赞,五弟竟然和展副官想得一样,只是展副官守着怀德这座空城,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本来是死都不肯把他留下,轮番上阵想要说服他,却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谁知回来后面对的五弟并不比展副官省油,竟然要亲自带头去北墙缝打伏击!千劝万劝还是没有用,气得不行想干脆打昏又担心下手重了伤上加伤,只得多派人手保护,任他去了,心中却自悔为什么死抱规矩非得过什么堂。
东北的雪并不柔美,狂风卷着雪粒从四面八方扑来迷住视野,呼出的气转眼就在皮帽沿上结成霜。北墙缝山高崖陡,巨石林立,白玉堂已经带人在坡上埋伏了到了傍晚,仍然不见日军的踪影。想起来时四位哥哥都极力反对,说自己任性,白玉堂心头泛起一丝无奈。这些土匪本领参差不齐,缺少统一训练,稍有疏忽就可能被日军反扑。自己在日本陆大士官系留学三年,淞沪会战中上过战场,如果不是为了不给白家惹麻烦,早已留在蔡廷锴身边。
猫儿,要是你回来以后发现陷空帮被日本人吃了,我拿什么脸见你?
然而更令他心急的是去打探的人带来的消息:日军的守备大队已经占了怀德,正冒雪赶路,但到了北墙缝脚下的山洼就停下不走了。中途还遇到了展昭派回来报信的人,守备大队600人,枪炮弹药若干,用东洋马拉着,估计是不了解山路路况,不敢走卡车。
“展昭呢?”白玉堂在呼啸的风雪里大声问。展昭派回来的人摇头表示自己先走的,不知道。还是这边派去探消息的人大声答道:“没啦!”
“什么?”一阵白毛风迎面呛来,白玉堂只觉得从内到外都冷透了。
“日本人拿山炮轰城门,轰破以后就都没影啦!”
白玉堂纠起双眉,握起一把冰冷的白雪,传递到手心的却是灼热的疼痛。
那只死猫!
定下心神,向旁边的丁兆蕙点点头。丁兆蕙会意,放下步枪下山去了。
独立守备大队的队长桥本健三原本是铁路守备队长,临时接到通知来剿匪,人生地不熟,知道印庆被土匪干掉的事以后,以为怀德城里有多少土匪,于是按兵城外,直到搬来五门山炮才敢攻城。结果城上抵抗的土匪只放了稀稀拉拉的几枪,倒是身后不知有多少土匪端着冲锋枪在漫天风雪中一路扫射一路包抄过来。等到弄清楚不过是几十头背着装满鞭炮的铁桶快速惊跑的驴子加上十几个散兵游勇时,日军队伍已经开始混乱,桥本从来没见过这样不按章程出牌的打法,不过也悟明白了这帮乌合之众是在一通乱打,手忙脚乱地重整队伍,这时土匪们却骤然里应外合,手雷歪把子齐上,把队形几乎打散。而且居然夹杂着职业军人极有准头的长线狙击。桥本弄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队伍,硬着头皮仗着人多的狠劲终于轰开城门,土匪们竟然一下子全不见踪影,怀德不过是座空城。然而几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向长春军部汇报完毕,得到的回应是简绝的四个字:继续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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