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我知道青木没办法答应这些条件,所以我需要英国驻华大使联系日本外务省,直接给关东军施压,让他们难上加难。现在提出要人,反倒会把青木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
“我办得到。”老人望着白玉堂,像是看着自家的晚辈,“与金华白家相识快三十年,和你见面虽然不多,可你做事的方式,倒是和雪秋如出一辙。”
看了白玉堂一会,又接着说道:“你这样做是以大局为重,并不是为一己私情,不过我倒真想看看,让你决定这样铤而走险的女孩,是怎样的优秀美丽。”
白玉堂没有回答,嘴角露出一线阳光般的笑影,向老人点头致意,起身告辞。
深蓝的晨空里,遥远的启明星闪着钻石般的光辉。城市还未醒来,四周一片静寂。白玉堂站在院中间深深呼吸,周遭寒冷清新的空气纠起旧伤隐痛。心中对展昭的那份惦念,在这无边的宁静中分外明晰。
猫儿,三天,至多三天,你一定要坚持住。
对于青木而言,一切都以超出他控制能力之外的势头发展着。
重犯日向昭一直昏迷不醒,在此期间保密局已经连他的出生证明都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其父日向松平曾经加入日本共产党,然而日向昭连日共也不是,不过一个左派激进青年。
石井要求再次向白氏公司调货,青木联系已经白氏公司控股的日方,才惊骇地发现,果断放弃余下股权的黑道大哥白锦堂,再不用束手束脚,已经按着拆房子的架势把公司的软硬实力几乎掏空。帐上资金转移清洗,技术人员四处遣散,甚至连维修设备的机师也是新换的生手。
“把白锦堂找到!让他把一切恢复起来!!”石井在电话里怒吼,“白锦堂呢?”
死了!
更让青木无奈的,是陆军参谋本部拒绝绑匪的要求,把烫手山芋推给了伪满洲国。
伪满洲国从来没自立过门户,青木的行政身份也只是大日本帝国驻新京大使,怎能僭越?事情就这样悬空。
英国院长的家人一怒之下联系英驻华大使,从不承认满洲国的英国政府直接就此事和日本内阁对话,并且发出调令,将英国三艘巡洋舰直接开到营口向关东军施压。
无疑是宣战的警告。
高压之下,陆军参谋本部终于下令,满足绑匪的一切要求,换回人质。
钱和军火还是落在青木头上办理。这样巨大的迎头竹杠,肉痛在所难免,可是以青木的家当也不是完全拿不出来。
但刁钻挑剔的白玉堂一天内派人审了三次货,都以种种理由拒收。
机枪品牌不好,老子不要!
大洋成色不足,老子不要!
手枪零件有损,老子不要!
你们大日本帝国的军人,办事效率大大的低,人质的,还要不要?
白玉堂!你到底要什么?青木失去了耐心,可是还得等着白玉堂提出要求。
时而电波时而捎信,时而城内时而城外,神出鬼没的白玉堂,终于气定神闲地抛出一句:“白家那批血清,当初签的是货到付款,人死帐不能烂。听说货被毁了?谁毁的,把那人给我押来抵现,你这一万块大洋,爷就不要了!”
日理万机的青木已经被逼命的内阁和难缠到不可理喻的白土匪逼得焦头烂额,真心愿意打发这瘟神了事。何况这个日向昭的具体犯罪事实绝对不能公开,引渡回去也不过是毁坏军用物资数额巨大,秘密处死。
成交!
正式见面时间定在午夜,地点应白玉堂的要求分了两个,交军火的是茉花山,换人质的是长春城外双阳北山灵岩阁,都是陷空帮的地盘。
智化在外公干,心里一直莫名不安。上线突然之间和自己断了联系,这几天他密切关注筛选发到军部的电文,也没有寻找到上线出事的蛛丝马迹。
青木在办公室里望着夕阳,眼角挂上了从未有过的凶狠。电讯科刚刚收到上海的一级绝密急电,智化没在,就直接递到了青木面前。
中统上海站高级特工邓车落网。
面对着办完公事匆匆赶回军部的智化,青木脸上竟然现出久违的平和。
“跟我去趟医院吧。”
一行人在暮色沉沉里匆匆来到陆军医院,日向昭已经在那里昏睡了两天。
“他怎么样?”青木向军医问道。
“情况还算稳定。虽然慈济医院院长被绑架,但是他离开医院之前已经把治疗方案布置给了副院长。和我们设计的配合起来,恢复的效果不错。”
“能不能让他快点醒?”青木不耐地打断军医。
军医面带难色,踌躇不语。
“能不能?”
“……能。但是他上次受刑过重,现在强行给药催醒,伤害太大……”
“让他立刻醒过来!
展昭在无边的黑暗里挣扎,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到遥不可及的某点扩散开一层似有若无的微光,无比吃力地聚成灰蒙蒙的一片。
与此同时,周身流窜的痛楚也开始尖锐浮现,像沼泽上积存的雾气消散以后,露出再无遮挡的峥狞巉岩。
眼睫颤动着,终于费力张开,白炽灯明晃晃悬在头顶,刺得他又不由自主地闭上眼。
头很疼,仿佛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无数方向混乱的细针,随着脉搏的频率,一下下冲击得颅内激灵灵跳痛,甚至压过了身体的痛楚。
听到有日语低低地说:“青木将军,是不是给他注射支止痛针……”
“不需要。”一个冷漠的声音说道,“减轻他的痛苦,只会让他有精力和我们继续周旋。”
有惨哼持续在耳畔,听得出近在咫尺的囚犯已经力竭,喉咙里翕动着带血的泡沫,疼得失去人声。
原来这里是刑讯室。
我已经昏迷多久了?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展昭努力回想,脑中仍是一片空白。与外界隔绝的压抑漫过头顶,唯一真实的是脚下的暗流汹涌,说错一字便万劫不复。
看不到外面,看不到明天。
依稀记起电刑停止后自己有一阵似乎清醒些,觉得白玉堂在身边,来自那人的温暖,令自己觉得必须更加坚强。
转过念来,立刻自嘲——这叫做清醒?大概是昏迷得太深产生了谵妄。
忍住强烈的头痛努力张开眼晴,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后,不出所料看到了一张阴郁的脸。
低眉看看禁锢着自己手脚的拘束椅,慢慢曲伸一下麻木的手指,微微苦笑,青木贤二还真是个谨慎的人。
抬起眼,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青木先生?终于见到你了。”
青木贤二指一指展昭左侧悬吊在墙壁边赤裸的人形,说道:“让他看一眼。”
站在旁边的宪兵立刻过来把那张死白的脸扭向展昭,正是胸牌和衣物被展昭拿走的中村广治。
“你还能看得清他么?”青木问中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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