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绪的话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朝李玄泼了过来。
李玄眨了下眼睛，声音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轻轻的，带着迷茫，不知道是问晏明绪还是在问自己：“你怎么会是我的污点呢？”
晏明绪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我怎么会不是呢？将来我们的感情只会是你的拖累，你的阻碍，也许有一天你会恨不得从来没有过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他没想到晏明绪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跟我说人不能总为自己活着，你记得吗？”晏明绪抬起头，眼睛通红，“你说你绝不会让自己的人生有半点差错，你说人的目光要放长远。可是我他妈到现在，都没办法跟你谈什么长远！”
李玄怔怔地看着晏明绪。他张了张口，却好像骨鲠在喉。
是的，他以前是很在乎那个未来。不过不是性格使然，而是因为那是晏明绪许下的。
他不觉得那遥不可及，试一试，走一走没准就能实现了呢。等到两个人真的可以强大到，就算别人再非议和不理解也丝毫不足以影响两个人一分一毫的时候，他觉得就好了，就能有一个属于他和晏明绪的终点了……
“你以为我想分手啊。如果哪一天你后悔了，李玄，你肯定会恨我一辈子！”
晏明绪嗓音沙哑，神情有些狼狈。李玄看着他，眼前渐渐模糊。他用力地睁大眼睛，才把那些企图涌出眼眶的液体逼回去。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愚蠢。当时，在第一次察觉到晏明绪的变化的时候，他其实就该去问一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哪怕真的只是因为自己的弟弟是同性恋，两个人也可以一起面对。
他没想到自己一时的疏忽，却让晏明绪在心里盘根错节地想了这么多，以至于到了分手之后，自己想要撼动他的想法也已经做不到。
他抿着嘴唇，看了对方几秒，才艰涩地开口：“这么久了，你……还觉得你当初是对的吗？”
“你后悔过吗？”
包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了李玄和晏明绪两个人。
晏明绪重重的吸了口气：“我从没觉得当时是错的。”
李玄手不自觉地握紧。
“但我真的后悔了。”晏明绪慢慢闭上眼睛。
李玄猛地抬头，鼻尖一阵酸涩，心脏像是猛地被人攥进了手里，疼的他眼角又要湿润起来。
“可那有什么意义么？我现在还是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李玄因为晏明绪最后一句话愣了几秒，然后他忍无可忍地冲晏明绪吼道：“滚你的承诺，我又不是女人，需要你给承诺，我差你那点名分吗？！”
他恨不得给晏明绪一耳光，把他打醒。他三步并两步上前，抓着晏明绪的衣领把人按在墙上。
“你晏明绪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这点事情也想不明白。没有未来就没有，我不靠那个活着。我什么也不需要你做，你能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身边就好了你懂不懂！”
“可是……”晏明绪任由他抓着，抬起右手轻轻搭在李玄地后腰上，“你跟我在一起。只会受委屈。”
“委屈你大爷。”
李玄的呼吸都粗重起来，他拉过晏明绪的衣领，在那人惊讶的表情里狠狠堵住了他的嘴唇。
李玄近乎粗暴地啃咬着，仿佛要把所有的怒气和不甘全都发泄出来。这个人，简直就是死脑筋。霍乔明明说的那么明显了。不要在乎别人，不需要在乎别人。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我不稀罕你任何承诺，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了，以后的事情，来了再说。
晏明绪尝到几丝血腥味，他刚适应了李玄野蛮的节奏，搂住人的腰想要反客为主的时候，李玄突然放开了他。
“晏明绪，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来选，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
“我给你时间考虑。你考虑好了，就别再给我反悔。”
说完，李玄抹了把脸，转身，拉开门。
“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折腾，这是最后一次。”
第14章
晏明修已经很久没和自己大哥一起单纯为了喝酒而喝酒了。他记得以前，他还不是“晏总”，晏明绪身份也没有现在敏感的时候，自己和大哥有一个喜欢去的酒吧。
最后一次在那家酒吧喝酒，就是他对他哥说自己喜欢男人的时候。当时他哥沉默了很久，然后问他“你考虑过家里没有”。他回答“我是天生的，改不了”之后，他哥什么也没说，放下酒杯就离开了。
晏明修当时以为他哥生气了。就算再开明的人，知道自己的弟弟是同性恋也是要缓一缓吧。可现在想来，他哥考虑的事情完全是比他要多的。
“是不是吓到你了？”
晏明修回神，只是摇头：“吓到不至于，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晏明绪右手转着酒杯，又陷入了沉默。
“哥，喜欢就去争取，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痛苦呢？”
“那爸妈呢？爷爷呢？你想过么？我去争取了，李家呢？李玄呢？”
晏明修想到一小时前李玄的样子，说：“我看李大哥倒是比你看得清。”
“……”
“他既然决定跟你再在一起，就有自己的打算。哥你就是想太多，总是下意识把太多责任压在自己身上。其实没有什么的。你看我，不也过来了？”
“你……”
“日子是自己过，活在别人眼里，很痛苦。”
“哥，你好好考虑吧。要是真的打算在一起，我帮你。”
回答他的是晏明绪长长的叹气声。
“你后悔吗？”那人这么问他。
他后悔了。这是这么多年晏明绪的第一次示弱。那人听到自己的回答后倏尔间红了的眼睛，让他痛的直不起身。只有失去过的人，才了解曾经的可贵，才了解患得患失是多么的煎熬。
他想到那人十八岁温润的眉眼。对自己微笑的那一刻，让周围的一切都失了颜色。而自己更是没忍住，脱口而出“李玄，我还挺喜欢你的，要不要跟我交往试试”。
一个男生提出跟另一个男生交往。他当时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可是控制不住的想他，想抱他，想吻他，想占有他，想保护他，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他。
……
接近凌晨，晏明修到底没有阻止晏明绪喝干了一瓶龙舌兰。他见晏明绪靠在沙发上，不知道是睡没睡着，签单后，他小声问：“哥，我让李大哥来接你，还是让你司机来？”
晏明绪眨了眨眼睛，眸子里倒映着大厅里橘黄色的灯光。
若有所思片刻，他道： “让他来。”
晏明修手里握着晏明绪的手机，不确定地问：“哥，你想好了？”
“想好了。”
李玄，我无法许你一句“天长地久”，但既然你话说到这个地步，我也不打算让你独善其身了，希望将来你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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