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怀喘出口气,目光已经变得森冷:“在下并无恶意,阁下未免出手过重。”
他不过是想挑起这人幕篱,看一看下面是张什么脸罢了。
道子依旧冷淡:“若怀恶意,就不是这样了。”
舒怀一愣,才明白他的意思是如果刚才自己那一枪是真的想取他性命,那他舒怀此时怕已经是具尸体。
再大意莽撞不得,舒怀又拱手:“敢问高人名姓?”
“你不配知道。”
舒怀几乎要被这人气吐血,却又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他轻功离去。
第三日。
火红枫叶中,白衣面前又站着那位执着的天策统领。
“统领似乎很闲。”
这次先开口的竟是那道子。
舒怀冷哼:“不查清你的身份,我不放心。”
如此高的功夫,却隐而不发。他暗中查过这人的住所,却一无所获,跟踪的人根本追不上。
“统领当真想知?”
“那是自然。”
“吕夜。”
“啊?”
“我不说第二遍。”
天策统领硬是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这该是道子的名字。
道子却似不太耐烦,欲走,舒怀赶紧拦下:“阁下何以不用真面目示人?”
名字什么倒不太在意,舒怀真正觉得蹊跷的,是他为何一直戴着幕篱,还有他似乎在刻意隐藏不让人看见。
“形容不堪,故不示人。”
舒怀不信:“阁下可否示之于我?”
“得寸进尺。”
又是熟悉的连退几步,待舒怀站稳,道子早已没了踪迹。
他哭笑不得,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不过好歹知道了他的名字,也算一个收获。
吕夜……
归途上,天策统领反复想着这个名字。
纯阳宫吕夜……似乎有点耳熟。
江湖事多繁杂,舒怀把那些传闻翻来覆去想了又想,直到入睡合上眼,他却如梦中惊醒一般坐了起来,再没了困意。
他想起来吕夜是谁了。
纯阳剑宗曾出了个天才,不过十余岁,便横扫名剑大会,五年不败。
名声正盛,却突然失踪,连纯阳也不知他下落。有传闻他是自己离开纯阳的,不知为何在论剑台上自断右臂,从此便杳无音信,已是十年之久。
枫华谷这人,舒怀观察过,他喝酒和整理幕篱是用左手,佩剑挂在右边,当是使用左手的。
左撇子不奇怪,可如果这人是只有左手呢?
“形容不堪,故不示人。”
舒怀以为这是推脱借口,可这真的是他要戴这么长的幕篱的原因吧,为了掩饰他只有一只手的事。
想明白关键,舒怀重新躺倒,唇边带着点意味不明的笑。
这身手,五年名剑大会头筹,当真名不虚传,他自然是沾不到吕夜的,也不算学艺不精。
不过吕夜失踪多年,却突然出现在枫华谷,这是为何?
当真正拜访下这位道长才是……
第2章 第二章 晚来雪
(二)
舒怀本想第二日再拦着吕夜问个几句,但被手上的事情绊住了——抽调兵力去前线,接受调动过来的将士。
这一忙活就是好几天,待他终是得了闲,有空去那枫华深处的小酒馆,不想竟遇见有趣的一幕。
刚踏上那枯枝败叶,就听见污言秽语的调笑声,掌柜的在一边面有难色。
天策统领站在招展酒旗下,随意一瞥,竟是三四个士兵在围着那白衣道子,出口肮脏。都面生得很,该是新调过来的。
舒怀不悦。
那吕夜倒是个沉得住气的,几个人围着他,他一言不发,只低头喝酒,依旧是只将幕篱拨开一点。
终于不止于言语调戏,有个不知好歹的士兵想伸手去拿他幕篱,舒怀一挑眉,大步上前,直接捉住了那士兵的手:“今日似乎不该你们休沐。”
士兵估计是在原来的地方横惯了,还没看清捉他手的人就破口大骂,同伴慌忙拉住,他这才发现来人是舒怀,吓得面如土色。
舒怀冷哼,放开他的手,一脚踹在他小腹上,把人踢出去几步远,在枫叶上滚了圈:“自己回去领罚!都给我滚!”
士兵们哪里还敢说话,口称再也不敢,忙扶了被他这一脚踹得晕死过去的同伴急急忙忙走了。掌柜的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打扫了那几人弄乱的桌椅,再去给人温酒。
舒怀方撩袍在吕夜对面坐下来,和颜悦色:“御下不严,是在下之错,道长莫怪。”
吕夜还是没说话,面前的酒碗已经干了。
苍白手指整理好幕篱,又很快缩回去。他站起来,径直走到柜台前,丢下一串铜钱:“一坛‘晚来雪’。”
直到他提着酒坛离去,舒怀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无视了,气急,提着枪策马赶上去,将将在不远处拦住他。
铁甲白马,红衣银枪,红叶飘零间,天策统领横在白衣道子面前,马蹄带起的落叶刚坠落在地。舒怀枪尖对着他,语气不善:“道长竟是没个谢字?也太无礼。”
吕夜左手轻轻一抬,舒怀猝不及防被个东西砸了满怀,刚欲骂这人恩将仇报,却发现怀里是一坛酒。
用力不多不少,不重不轻。一坛酒也不是小东西,能把那坛酒恰好丢他怀里而不伤人,是极高深精妙的功夫。
“请你。”
舒怀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请我?”
“不要就还我。”
舒怀立马把酒藏到身后:“能喝吕夜请的酒,以后江湖上说出去都有面子,不还,不还。”还眯起眼睛,看似是开心享受,却是不动声色注意着白衣道子的动作。
他听见吕夜似乎是轻笑一声,更像是听错了:“是谢你想保我。”
这人看得太清楚,舒怀只能承认:“道长不宜出手,而他们亦不值得道长出手。”
区区几个小卒,不过吕夜弹指的功夫,他一直不动手,只不过不想暴露身份罢了。
他出手制止那几个士兵是在他们想要去揭吕夜的幕篱之时,不然他倒是乐得看热闹,欣赏这道子如何脱身。
无非就是想到,纯阳宫吕夜声名太盛,独臂道子只此一人,若他伤了那几个士兵后万一招来别的人,不划算。
毕竟他还不清楚吕夜来此地的目的,怕来别有用心的人。他自己麻烦也不小,惹祸上身不太明智。
吕夜道:“你对我很好奇。”
四次相遇,除了第一次暗中观察,舒怀都追着他跑。
“不过是仰慕道长昔年风采,想切磋一二。”舒怀微笑,捡了个最不要紧的理由回答他。
“你不配。”
舒怀很是怀疑,自己可能不会死在沙场上,而是被这道子气死。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道子说的是实话,只能摸了摸下巴,干咳一声:“那自然是比不上吕道长一半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杨清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