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贩子见此很是吃惊,不仅为二月红的身手,更为少有的拦街,可即便如此,他心底仍暗骂晦气,不能招惹得罪,也就只能暂时放下丫头赔笑应承,双方来回间开了个天价,就是为了让二月红知难而退,言下之意:这丫头你救不了了,滚蛋吧。
二月红此事还未接班,也不能向老爹拿钱,更不能硬截人。这人贩所行之事,算是外八行中的一行,和自家也有渊源,外八行之间彼此不可起冲突,否则恐怕会和整个九门提督的人闹僵,他身上也没有足够的钱能赎下,很是头疼。
“这丫头是平儿的老鸨点的货色,这位爷如果拿不出这个钱,那么还请让开。要真对这丫头好,今天晚上不妨去点个灯,头一夜你柔点儿就是她的福气了。”那人贩子见二月红面露踌躇,下了狠剂,也算是劝说。
“钱我有,我也要劝你一句,这财为不义之财,这么大桩的富贵,你要想想你担当不担当得起。你要觉得你担得起,那我给你取来,不过我劝你,小心富贵烧身。”二月红已然无名火起,语气中似乎带着威胁。
人贩子似乎并不相信有人愿意用这么多钱赎这么一个顶多算清秀算不上沉鱼落雁国色倾城的小丫头,便答应了。二月红让伙计守住人贩子想让他再游街一圈,自己去取钱,正急冲冲离开压根没看到就在隐身在人群中冷眼旁观的唐苏念。
二月红走后,唐苏念却出来了,她始终做不到无情,她可以为了任务抹杀生命,但是面对这么一个孤女的无助,眼中的绝望让她回想起自己躺在冰凉的床上,顺着血液流进身体的冰冷,她的乞求无人愿睹,她的哀嚎无人愿聆,她的痛苦无人愿察。
或许即便目睹聆听察觉,也不愿施以援手,渐渐地,她不再期待,心也渐渐坚硬,只是她却做不到,成为那些带给她痛苦的人。悲剧的发生永远都有三种人,加害者,受害者,还有,旁观者。
在张启山打听她资料之时她并未闲着,同样打听了长沙的地头蛇,自然知道他们口中的九门提督说的是什么,二月红上三门戏班子少主,还未曾接班,他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钱去赎丫头,唯一的方法,就是盗墓,借死人的钱,只是这需要时间。
“你要卖她?”唐苏念声音清冷平静,仿佛不过是陈述事实,根本没有任何想要帮忙之心,就连一个余光也没有给丫头,把梨花带雨的玉兰忽略彻底。
人贩本想继续游街,却不料竟又出来一个拦街的人,还是一个小姐,这一连两个拦街让他的心情低到了谷底,暗自低咒,唐苏念不显山漏水,他自然不止面前的不是寻常人家的闺阁女儿,语气也很是不耐,“这位小姐,我卖的是个丫头不是小厮,方才也出了价了,若是出得起就买,出不起就走吧。”
唐苏念眸色微冷,许久都没人敢这么同她说话了,只是……她按捺住“立威”的冲动,平静开口,“那就先把她欠我的钱还了吧。”
“什么钱?”人贩子茫然却也不耐挥手,“走走走,别挡道!”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挑衅,唐苏念本就不是多良善的人,当下扣住那人贩挥摆的手拉起从他手臂下方划过,紧扣住他的手让他整个人呈现扭曲的姿势。
“哎哟!姑奶奶,您不能这样……这坏了规矩!”人贩子亲临了她的身手后换了语气。
“再讲你的规矩以前,先顺了我的规矩我自会放你。”唐苏念也不愿将事情闹僵,她不过是为了二月红拖延时间,并不为真的赎下丫头,若真赎下,丫头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累赘,她一个行走在黑夜中的人,身边最不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温室娇嫩花。
“姑奶奶,你若想赎人,得给钱,这是规矩不能破坏。”
“听不懂人话?我们爷何时说了要赎人?这丫头欠了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心腹禾竹见唐苏念面露不耐上前拽着人贩领子吹须瞪眼。
“就是!就这么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丫头片子,我们家爷赎回来供着么?”禾舒一旁附和,眉眼间尽数不耐藐视。
“这……这丫头欠了你们爷多少钱呀?”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尤其是他们这些人,见识了面前人的凶狠蛮横抖着嗓子问道,他可算是看出来,这三人可没有什么要顾忌外八行内不能动手的规矩,纯粹的就是凭心行事的人。
禾竹禾舒纯粹就是帮凶,不能拿主意,只能转头看向冷眼旁观面无表情的唐苏念,“五个金币。”唐苏念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若是丫头有这么一根金条,也不至于沦落到被卖的地步,即便是成了她的打杂丫鬟也总好过落入火坑。
“您这是故意捣乱吧?”人贩子也黑了脸,他算是看出来了唐苏念的目的了,她无意赎人却又半路拦街,想来是把方才的一幕看尽,想要帮忙拖延时间,好让那位爷筹钱来赎人。
“少废话!这世上还没有敢欠着爷的钱不还的人!”
“上一个,坟头草都把墓碑给埋了吧?”
禾竹禾舒各自说话,却也是说给人贩听,那人贩根本不是三人的对手,要是要硬截,他也无法,这些围观者更不会帮他,且不说这乱世人都练就的一副铁石心肠,单说他所行的乃是推人入火坑的不义之事,不论是明哲保身还是义字当头,都不会有人帮他。
“几位爷且等等,待我把这丫头卖了,就把钱还你,你们方才也看到了有位爷要赎人,不管他拿不拿的钱来,这钱我都能还上。”
“嗤,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好,也罢,打个欠条,我便放了你。”唐苏念冷笑一声,也不愿多做纠缠,对于一个陌路人而言,她已算是仁至义尽。
“诶,好好好。”
那人贩连忙应承,卖了丫头,即便还了五个金币,虽然所剩不多,但终归还有,若是惹恼了面前这尊,只怕连命都不会有了,这桩买卖,他也只能暗骂倒霉,只能怪自己择错了日子。
唐苏念跟禾竹禾舒打了个眼色让他们去找纸笔,二人领命离开,但脚步悠哉,半分急色不见,“坐会。”唐苏念示意人贩子跟上进了茶楼稍坐,禾竹禾舒虽然有点死脑筋,但是还是能领会她的意思的,她可没有打算站着等他们半宿。
人贩子暗自叫苦,却也无奈只能赔笑跟上,伸长着脖子等着禾竹禾舒的归来,“我还未急,你个欠钱的倒是急上了。”
“爷,这不是赶着卖了开饭吗?”人贩指了指面前异常沉默乖巧的丫头,赔笑道。
唐苏念端起茶杯,在热气中抬眸看了丫头一眼,只见她低垂的脑袋,面上是一片死寂,绝望过后,万物皆灭的死寂,不过一息,她收回目光,心中并未因她的绝望沉默升起一丝波澜,仿佛与她连个点头之交都不算。
“不过一个清秀丫头,也值当这么个价?”唐苏念冷笑转头看着茶楼下方依旧安静的街道,二月红留下的伙计除了死死盯着他们以外,还焦急的等待着二月红的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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