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直接吩咐轿夫停下,又淡淡开口道:“沈炼跟着我就行了。”
他下轿子的时候,迎着太阳看了眼那高耸的建筑。
有天坛的形状,国家大剧院的面积,又兼具人民大会堂的职能。
象牙白的石质建筑上还镌刻着流云麒麟的浮雕,遥遥望去,像是讲述了山海经中的某一段神话。
墙外锦绣辉煌,可从正门进去,会发下上下数层都环环相套,既能够有古罗马竞技场的回声效果和宽阔使用面积,同时又完美的把大明式浓墨重彩的古典风格融入其中。
皇帝扬起头来看向那鸾凤和鸣的某一处藻井,突然听见一声不确定的轻唤:“父皇?”
嗯?
他侧过头去,看见一个虎头虎脑的青年,正略有些忐忑的看向自己。
朱载基看清是父皇来了中央大殿,扬起笑容上前行礼,轻快道:“爹怎么来这里了?”
朱厚熜打量了眼这体格康健的小伙子,只状似随意道:“最近忙什么呢?”
“基儿先前跟胡大人从日本回来,今日丑时才抵达京城。”朱载基一笑起来,就给人一种阿拉斯加的亲切感:“父皇,日本那边一切安定,几个行省都已经建立了起来,老百姓们中文也好多说的很利索呢。”
朱厚熜只轻点了点头,又不紧不慢道:“之后有什么打算?”
“可能想请愿投身兵部,参与□□和□□的研发设计吧。”朱载基露出腼腆的神情,声音也放慢了些许:“父皇之前还提过的高射炮什么的,儿臣也想辅佐参与研发,张老先生之前说儿臣是这块料呢。”
□□和加农炮吗?
朱厚熜眼睛一亮,突然感觉自己碰对人了。
他虽然可以在医改和其他方面给予许多建议,但是实际的推广和履行都需要很长的时间。
推科技树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无论是□□的配件和激发原理,还是不同铁炮铜炮的样式设计,他都清楚地跟邻居小孩家的玩的积木一样。
去了现代之后,最容易上瘾的,还是进行古旧的对比。
虞家接待那个姓叶的小姑娘在北京到处玩的时候,朱厚熜跟着上了一趟居庸关,还摸了摸那几尊清朝留下来的铁炮。
这玩意儿虽然是古董,但是因为太沉的缘故,也没人能偷走。
哪怕是那样的笨重又落后,看起来简直跟个铁筒没有任何区别,也足够让他观察和研究许久。
虞绛那个时候还笑他,是不是太久没出来逛,个铁炮仗都能瞅那么久。
后来他百度一搜,去了一趟军事博物馆。
北京军事博物馆放的东西,都齐全而且真实,把这皇帝看的一愣一愣的。
现代人打仗都这么玩的吗?
炮弹?坦克?轰炸机?
他看见那屏幕里翱翔而上的飞机,一度开始思考自己过去的那个王朝是有多落后。
然而更为震撼的,还是阅兵仪式。
中国每逢建国十年的时候,都会举行盛大的阅兵式。
按照规格,肯定是有飞机坦克迫击炮等等东西去广场上溜一圈,给全国乃至全世界的人民们开开眼的。
天安门肯定挤不进去了,但是作为北京人的特殊福利就是,半夜可以去马路牙子上看坦克。
从演练到正式阅兵,坦克和各种导弹都会顺着北京的主干道,从郊区军区一路往中央运输,时间大多都挑在三更半夜参与彩排。
那天朱厚熜被虞绛叫醒,被拉下楼去看东风导弹和装甲坦克的时候,才真正的被惊醒。
那是他见过的,真实的最庞大的东西。
比大象,长颈鹿等种种动物,都要来的冰冷而又彪悍。
马路上只有昏黄的灯,映照那道路上缓缓向前行驶的钢铁巨兽。
军人端着武器缄默的站在上面,如同鹰隼一般看着远方。
而那巨兽,哪怕隔了十几米远,也能让人感到震撼。
这样十几米长的巨兽,一旦启动,将会是如何的摧枯拉朽?
朱厚熜扬起头来看那坦克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如儿童般懵懂而又渺小。
“父皇?”
“嗯。”他从回忆中惊醒,只看向朱载基道:“等会议结束以后,你带我去巡视一下。”
“好啊。”朱载基露出惊喜的笑容来,只快速行了个礼道:“儿臣去准备等会的汇报和小结了,谢谢父皇!”
朱厚熜目送着那个孩子小跑着远去,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基儿?
朱载基?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本想抬手叫住那十七八岁的孩子,却还是又把手放下了。
历史中的皇长子朱载基,嘉靖十二年八月十九出生,两个月以后就去世了,谥号为哀冲太子,葬于西山。
在他之后,孩子们先后夭亡,不得安宁。
朱厚熜虽然是嘉靖七年就离开了这个旧世界,去了全然陌生的现代,可是当他读到这一段历史的时候,内心的震惊和愕然也是难以言表的。
——怎么会,怎么会?!
如今的朱载基,身材挺拔而笑容阳光,还蹦跶着邀请自己去兵部看看。
就如同做梦一样。
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那个与自己交换了十几年人生的男人,真的帮自己把这帮小崽子们都养大了啊。
朱厚熜突然露出无奈的笑容来,只转身跟着穆紫往天字厅走去。
会上一共只有两个皇嗣发表讲话,而且念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神情也极为坦然。
没有半分因为自己是皇族的避嫌,也没有任何自矜和骄傲的神情。
长公主和大皇子表现的都非常沉稳而又出色——这让他有些期待其他的几个孩子。
朱厚熜听着朱载基略显青涩的报告,目光往下面扫去。
有几个人他是认识的。
但是有几个老臣……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按照道理,这种年岁的老头,怎么说也应该在自己初入宫的时候就进来了吧。
他的眼睛扫过他们的名字——“夏言”、“杨慎”、“王琼”……
所有名字一一如同拉链缝合一般与史书中的一个个故事对应起来,让他几乎有些失神。
由于上台的那个官员废话太多,以至于朱厚熜开始测试自己目力的极限,在角落里一个个看了过去。
基本上座位还是按照部门和官职来分的,虽然发改委的那一排头衔让自己有点眉头一跳,但是在略角落的位置,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姓氏。
——朱福媛。
·3·
这就是那个,跑去大理寺的女儿?
朱厚熜几乎是看了半天她的姓氏以及名字,才确定下来。
朱福媛,思柔公主,和常安公主是同一天生日。
历史中的常安公主是十四岁去世的,思柔是十二岁。
他虽然疑惑怎么感觉朝廷里许多人看起来太年轻了些,而且自己的孩子怎么会十五六岁就开始当差干活了,可是这一刻,当他凝视那个孩子的时候,心里还是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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