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璁愣了下,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凝视古代的星空。
空气一直都清新干净,也没有任何雾霭的遮挡。
整片夜幕都明净的如同暴雪过后,繁星铺天盖地的洒在天际,在烟花的映衬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真好看啊。
如果自己是个诗人,这时候肯定兴致大发,得当场吟诵几句。
虞璁望着星夜与烟花憋了半天,脑子里全是刘德华唱的恭喜你发财,一挥袖子道:“下楼吃饺子去!”
诗什么诗,哪有鲅鱼饺子配大蒜来的实在!
除夕一睡便是元旦,虽然按照这现代的节律,大过年的总得休息两三天,但皇上还是天蒙蒙亮时便被唤醒,又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当初太祖朱元璋登基之后,体恤着这大臣们无论寒暑都来上朝,吩咐光禄寺每天下朝后都给他们准备膳食,在奉天门或者武英、华盖等殿里赠与食物。
老朱同志毕竟是农民出身,这紫禁城大食堂想办就办,苦的光禄寺一干人恨不得哭给他看。
说的是文武百官,实际上算上各衙门大小堂上官,起码也得近千人了吧……
后来光禄寺大夫去找礼部哭,礼部再去跟皇上再想法子奏议,这项迷之传统改成了每月朔望,也就是初一十五两天百官赐食。
虞璁在知道这事儿之后,正愁开支没地方削,直接把这初一十五的形式化表演给裁了。
这事儿就算自己不动手,过个五六十年以后也会有人动手,还不如从现在开始省钱。
可是赐食能节省,节宴可不能省。
元旦是一年之初,一月之初,更是一日之初。
在老祖宗的规矩里,这就是代表年月日的‘三朝’,是朝会礼仪的根本。
皇帝睡眼惺忪的被十几个宫女伺候打扮,头发被弄了半柱香的功夫,衣服也是全套的吉服。
——如果他自己想解开这些繁琐的玩意儿,恐怕至少得拿把剪刀再折腾半个小时。
身上连披带挂这么多东西,自己走肯定是颇有些费劲的。
虞璁板着没睡醒的脸被黄锦扶着,坐了玉辇去了奉天殿。
大殿东西两端都被锦衣卫设了黄麾,飘扬的暗金龙旗迎风飘扬,刺绣的流纹也在日光下闪耀着光泽。
待虞璁慢慢悠悠的下了玉辇,乌压压的一片人瞬间跪了下来,看的皇上瞌睡都醒了。
——这是准备了多少人啊。
二十四金吾卫官候在殿内,九奏乐歌的乐工跪在殿内,大乐乐工还候在殿外。
虞璁抬头一张望,隐约瞥见了歌舞队的舞姬们在殿下也候着了,但是看她们身上锦绣织罗,都能明白等会要上来跳个秧歌。
皇上用袖子掩唇打了个哈欠,站在殿外的伞盖下,心情有些复杂。
老天爷这是听说我想看春晚,赶紧补了一场是么……
文武群臣按照早朝的次序排立在殿外,还没等队列再清点一遍,司礼监的公公忽然高声唱道:“吉时已到——”
下一秒,殿外钟鼓声若春雨过山般一遛弯的响了起来,先是殿外一溜的编钟大鼓轰鸣齐奏,殿内的笙箫丝竹合鸣。
“臣,仪礼司正孙越,跪请陛下升座。”
陆炳使了个眼色,一脸茫然的虞璁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在百官的跪拜恭迎中走入大殿,挥袖落座。
之后高官叩首入座,殿中开始载歌载舞,倒又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新封不久光禄寺官伺候在他的身边,斟完一爵又一爵的酒。
虞璁虽然没提前预习这些东西,但人家敬酒自己就喝,肯定不会出什么乱子。
皇帝饮毕,群臣四拜而起,回到了各自的座位。
虞璁喝着喝着,就看出门道来了。
这光禄寺官倒给他一樽酒,这教坊司的歌舞便换一支曲子,表演节奏全观望他喝酒的速度。
若是他慢酌细品,这舞乐都会放缓速度,但只要自己把空杯放下,便会即刻各自散下,开始下一轮的新乐奏鸣。
九爵酒饮完,教坊司众行礼散去,百官这时再纷纷上前呈献礼物,以宣示忠诚。
诶这就有点圣诞节的感觉了。
虞璁看着一旁的司礼官收下每位高官进贡的礼物,颇有种富二代过生日的感觉。
杨一清和徐阶都送的是小份的东西,肯定是笔墨纸砚之类的小物件。
但也有些不认识的人搬来珊瑚树之类的藏品,虞璁虽然心里讶异,面上仍不动声色的悉数收下。
一二品的官居然还有不少,估计也是从前封的老臣。
他们当中有些清贫之人没太多余钱,便送了典籍书本,也算恪尽忠心了。
虞璁看着长队望不到尽头,隐约有了个猜测。
既然是皇帝,物质上肯定没什么匮乏的。
这每年元旦时让高官呈送礼物,恐怕也是为了加强对君权的敬畏和认同吧。
从前陆炳只是总旗时,连进殿看舞乐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如今的他是从三品轻车都尉,可以堂堂正正的坐在好位置上。
难得穿上御赐飞鱼服的陆炳在队伍中向他走来,手中也端着一份锦缎包着的礼物。
虞璁再度看见他时忍不住柔和了神色,径自越过了司礼监,抬手接了那份礼物。
沉甸甸的,是什么东西?
“陆大人,”皇帝随手把东西交给了手下,笑着道:“新年快乐啊。”
陆炳怔了下,头一次不再开口道一声谢皇上。
他也露出了微微的笑意,轻声道:“新年快乐。”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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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礼物都交由专职人员拿去清点列单后存入国库, 虞璁单留下了一样,便是陆大人那沉甸甸的礼盒。
他小心的晃了晃, 听声响也猜不出来是啥。
这如果放在现代, 恐怕心里便盼着是个IPHONEX了。
等该走的都走干净了, 虞璁把锦盒拆开,才看见里面的寿字八宝纹玉如意。
皇上沉默了几秒钟, 把盒子又盖了上去。
想来这呆子也不懂什么情致。
按照往常的规矩,这皇帝过年的一个月里, 得有大半的时间忙碌在内外繁杂的礼仪程序里。
虞璁懒得想其他的借口,用风寒二字令黄锦把能推的都推了。
他从九月份睁眼的那一刻起,一直忙碌到现在过年,十天才放一次假, 放假还得接见臣子, 应答密奏。
“黄公公。”虞璁临睡前,再三的嘱咐道:“朕得了风寒,这事儿你知道的吧。”
黄锦忙不迭点了个头, 应道:“皇上放心。”
“既然得了风寒,早上也不必起这么早了,”虞璁慢悠悠道:“打明儿起, 朕睡醒了唤你,你再进来伺候朕——其他时候不许来吵吵, 听懂了吗?”
虽然这从前似乎都没这一套,但黄锦毕竟是自家府里带进京中的内侍,自然什么都应允的相当痛快。
这一睡, 就睡到了第二天的午时。
悠长而又无梦的睡眠简直像是一年到头的一种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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