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更多、更远,他能够看到银河系、太阳系、甚至整个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原来这个世界如此声动而有意思,原来这一切都和他过去想要的一模一样,甚至更美好。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那样轻盈,那样高兴,厌恨之神几乎沉静其中了,这里比黑暗中有趣多了。
可是他不在黑暗里,那岂不是将黑暗神空缺出来了?厌恨忽然想到了什么,它收回在无数宇宙中连绵的意识,回到了虚无之地里——他呆住了。
他看到伊蒂欧安静地跪坐在那里,淡金色的长发正在逐渐被银色吞噬,她的浅蓝色瞳孔渐渐变成了黑色,她身上的光明气息不见了,厌恨看到黑色的波动正围着她打转。
“你、你做了什么?”他磕磕巴巴地说。
“暂时顶替你的位置。”伊蒂欧平静地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仿佛她只是染了个发而已,
厌恨着急地说,“你这样会死吗?”
“我为什么会死?”伊蒂欧莫名其妙地说。
厌恨只明白一点,他和伊蒂欧或许互换了身份。或者说,伊蒂欧将他换到了光明阵营,那空缺的黑暗神的位置就被她补上了,厌恨着急的是,她根本不是神,这样做会不会出问题?而且——天啊,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恨死精灵的善心了。
“你这么这么傻,你不是还要和你会打雷的那个男朋友结婚吗?”厌恨说,“你这样做,你以后又该怎么办??”
“照常结婚啊。”伊蒂欧说,“我只不过是换了力量来源,你为什么搞得我像是要死的样子?你还没明白吗,光明是一种自然力量,黑暗也是,根本没有哪个好或者不好之分。”
“那你为什么还这样做?”厌恨之神问。
“因为你不喜欢黑暗力量,所以我想,既然你对黑暗如此深恶痛绝,还不如让你选择自己想要的身份,我倒是无所谓了,所以我可以接替和看管黑暗力量,这样不是皆大欢喜?”伊蒂欧说,“这就是我找到的办法。”
“狗屁办法。”厌恨说,“我才不需要你牺牲自己。”
“你就是不明白,这根本不是牺牲,对我来说,黑暗和光明都是一样的。”伊蒂欧叹息,她看着厌恨之神的新形象,她说,“我一直都在想整件事情,后来我明白了,厌恨,你是创造所有宇宙的一份子,如果其他光明神是天空,那你就是大地,没有你,一切也都不复存在。”
“万物只感谢给予他们生命的阳光,却不懂得感谢遮蔽保护他们的黑暗,那是他们的无知,可这不代表黑暗是龌龊可耻的。”伊蒂欧说,“光明与黑暗都是自然力量,根本没有好坏之分,复杂的是人心,力量本身无错,或许你也是这样。我一直都在想,如果所有人都发现你的重要性,如果有人耐心一点,而不是将你编造出怪物,或许你不会像是现在这样极端,对不对?”
厌恨不说话了。
在这一刻,精灵公主的话语比他感受到的光明力量更为让他震动。他愣愣地看着她,过去那数万年间的他那可怜又阴暗的过去,让他此刻听到伊蒂欧的话之后,无法从失神中回过神来。
宇宙和万物并非上古之神们有意创造的,或者这样说,他们于虚无和混沌中出生,而宇宙创造于他们的意识。光明先于黑暗诞生,当厌恨之神睁开眼睛时,他的兄弟们已经在光明中愉快地聊天作乐了。
与他一同诞生的是黑暗,黑暗驱散了一半的光明,而世界万物在黑白平衡的情况下诞生,白天给了万物生命,黑暗给了万物隐蔽、休养生息的机会,却也随之带来了危险。危险给了世间万物无数机遇,却也让它们畏惧厌恶。
万物和他的光明兄弟们以为是他带来了危险、黑暗、疾病,却不明白这是完善生命系统的一部分。他被所有人厌弃,被其他兄弟们驱逐打败,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不祥之兆。他随着万物的唾弃和光明神们的强大而越来越虚弱,最后被逼入最阴暗腐烂的角落。
光明诸神率先创造的世界是中土世界,所以中土也是和上古之神联系得最紧密的世界。他们按照自己最喜欢的、最想要的美好品质创造了光明精灵,其他生物死后各有归处,只有精灵才有能够选择西渡,和诸神们住在一起。他们那么喜欢精灵,甚至要违背黑暗的召唤,给精灵永恒的生命。可是却没有想过,对精灵来说永恒最后却成为了一种诅咒。
厌恨之神躲避在阴影和角落里,他注视着精灵和诸神们欢歌笑语,他厌恶他们,仇恨他们,却也向往他们。
黑暗和光明本来应该是同生兄弟,可黑暗却被驱逐。他失去了他的光明,光明却不自知。厌恨畏惧光明,但也向往光明,有一天,他看到了有史以来最美丽的生物——那只白鹿,它漂亮的白色毛发闪动着光芒,它优雅又美丽,身上纯正的光明力量吸引到了最纯正的黑暗。厌恨被它吸引,他甚至冒着被灼伤的风险,终于碰到了它的蹄子……他喜欢白鹿的光明和美丽,可他不知道如何表达那种喜欢,只能原始却粗鲁地想要将他占为己有。
他被诸神和辛达精灵的始祖辛达瑞娅夫人击退,几乎烟消云散。光明神们知道他们无法真的消灭和自己共同出生的黑暗神,于是他们将辛达瑞娅夫人的光明力量赐予她的后裔们。
在数万年独自一人的挣扎之后,厌恨之神变了。他不再是刚开始那样迷茫又委屈,也不再想要和光明为伍,他自甘堕落,他暗暗发誓,他要给所有人好看,他要占有白鹿。
数万年之后,厌恨之神终于恢复了自己,他在漫长的时间中静静等待,终于等到白鹿身为守护者而前来中土大陆,这里没有该死的光明神,他再次出手,却被伊蒂欧用同样的力量打败了——又是该死的辛达精灵。
厌恨之神下定决心,他这回什么都不要了,他只要折磨那些该死的光明神们,他要毁灭所有的生命,他觉得那些光明正派的家伙们都是令人恶心的伪君子。
当几百年后,他已经占领中土大陆,强大得呼风唤雨的时候,那个辛达瑞娅夫人的后裔再次出现了,厌恨之神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和白鹿同样美丽夺人的光明。
那是伊蒂欧第一次想跟他‘谈一谈’。她希望他能够停下来,希望能够停止所有的战争。
厌恨之神可以拒绝她的,他甚至可以轻而易举地占有她身上的光明力量,也可以杀了她。可是,他从未忘记过去的耻辱,他想要嘲笑这些伪君子们,他料定不会有人为了广阔的万物而牺牲自己,他开出条件,他要精灵公主最珍贵美丽的千年岁月作为契约,还要她用她自己身上的光明力量平息他的怒气。
他没有想到,她全部答应了。
厌恨之神震惊不已,可他无法违背自己说出的契约条件,他和她一起带着中土的幸存者远渡数千年前的地球,看着她不断妥协同意教导那些人类,他终于相信,这个公主不是伪善,而是一个过于心软和没有主见的圣母,看起来光明神创造她的时候,将她创造得太过于干净洁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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