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这成天忙叨,怎么连这都不晓得?”
“到底什么事啊?”
徒小三吊一吊林靖的胃口,方道,“就是前番穆大当家回金陵,便是因着穆姑娘未婚夫过身之事。哎,说来,这位穆姑娘在亲事上,很有几分坎坷。”把穆姑娘未婚夫未婚而亡的事与林靖说了。
林靖道,“这只是赶了个凑巧,也值当一说,说不得是那男人无福。”
徒小三道,“你不晓得,这位姑娘的亲事,自十五岁一直蹉跎到如今的二十五,并非无人上门说亲,只是亲事屡屡不成。按理,咱们不当背后说人家姑娘的事,只是,你心里有个数才好。”
“我听说,穆姐姐做了在家的居士,难不成就因着亲事屡屡不成?”
“怕就是因这个缘故。”
“这也忒想不开了。”
“谁说不是呢。”徒小三也怪同情穆姑娘的,只是,同情归同情,见林靖对穆姑娘只是有些怜惜,并无他意,徒小三也便放心了。至于给穆姑娘送东西啥的,徒小三一向是个大方人,再者,便是瞧着穆秋亭,对穆姑娘也当多几分照顾。何况,穆姑娘也当得起这番照顾。
穆姑娘虽则婚姻之事上有些坎坷,为人当真不错。她也不是那等官宦人家娇滴滴的大小姐,亦不因自己是漕帮大龙头的妹妹而骄纵,穆姑娘过来海盐,每天帮着兄长打理镖局庶务,极是能干。偶有些与衙门对接之事,公文处理的干净且漂亮,要依林靖说,比衙门里的一些老吏也不再话下。
穆秋亭很是感激林靖对他妹妹的照顾,还私下与林靖徒小三说了一回妹妹的事,穆秋亭叹道,“我这妹妹,不是我自夸,当真是极好的姑娘。那些年,我与二弟三弟成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你们也知我的出身,其实,先时我家里还有百十亩地,只是年景不成,又遇上几件不公道的事,我们兄弟也便豁了出去。三弟你也晓得,干咱们这一行,不能说没银子,可家里岂不跟着担惊受怕。我们兄弟在外的时候多,都是妹妹侍奉二老,管着家里的事。说句不孝的话,二老归天时,正赶上我们兄弟出事,无一人在家,都是我那妹妹料理的。我这辈子,要说对不住的,就是我这妹妹。”
“以前在乡里,原本定过一门亲事,结果未成亲,那男的命短,一病死了。后因我在老家名声太凶,寻常人家不敢提亲,我倒是相中了以前跟着我的一个兄弟,我妹妹也是乐意的,就赶上我出事,我那兄弟为了救我送了性命。之后我在外飘泊,二老又去了,乡里也不能说没人给我妹妹提亲,那时我妹妹在叔叔家隔壁住着,虽有提亲,却不是很成样子,我妹妹性子要强,自不能随便就把自己嫁了。待我在金陵占住脚,打发人回乡,接了她来,她年岁就有些大了,可咱们帮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人不赞她品格的。前儿有人跟我说金陵同知死了婆娘,想续弦,我不愿她给人做续弦。我们老话都说,家有二斗粮,不让闺女做填房。可那同知颇是心虔,托人说了好几遭,我妹妹见他若此,也就愿意了。结果,亲事刚定,同知也不知咋这么命短,在自己家亭子里赏月,跌湖里淹死了。妇道人家,心且细,我那婆娘托人送信,说我妹妹心里很不好过,想出家修行。她偏生是个执拗人,我婆娘劝她不住,我却是不能应的。”穆秋亭说着,一向豪迈不乏精明的眼睛里不禁微微露出几分心疼。
林靖道,“这也不过是缘法未到罢了,待缘法一到,婚事自成。只是妇道人家难免心细,想的就多,这个时候,就得亲人朋友的多规劝着些。”
“是啊。”穆秋亭吃一盏闷酒,“我就担心有人说我妹妹克夫。”
林靖笑道,“那也只是些小人嘴里的话罢了,以前也有不少人说我命硬来着。”
穆秋亭与林靖一向投缘,况,他都将自己妹妹的事说与林靖知晓,穆秋亭便问了一句,“说来,阿青(林靖)和三弟你俩都是一表人才,焉何至今未见娶妻?”
想到夏云初,林靖脸上笑意渐失,叹道,“我以往家中原也定过一次亲,亲事未举,妻子便过逝了,我立志不再娶的。”
“哎,看哥哥这嘴……”穆秋亭有些歉疚,双手举起酒盏,对林靖道,“我给弟弟赔不是了。”
林靖端起酒盏呷一口,温声道,“这事也过了许多年,是我一直放不下罢了。”
“不提这个了,青弟(林靖)你素来是重情义之人,哥哥都明白。”穆秋亭是江湖中人,自然看中情义,虽然这男女之情在穆秋亭看来不算什么大事,穆秋亭一向信奉的是“大丈夫何患无妻”,还有“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啥的,只是,今天说了妹妹的事,又听得林靖竟对亡妻如此深情,穆秋亭心下难免一叹,想着,不料青弟(林靖)竟是个克妻之人,再想到妹妹常被人说“克夫”啥的,穆秋亭心里对林靖难免多了些同情之意。
今日吃过酒,穆秋亭回头还与妹妹念叨了一回,穆秋亭道,“往日间看阿青(林靖)是个极洒脱的人,不想,他却是放不下这样的一桩事,怪道他这样的年岁也不见成亲。”
穆姑娘当名一个容字,听此话,不禁道,“李公子(林靖)果然是个情深意重的。”
穆秋亭道,“他是个念书人,难免讲究了些。男子汉大丈夫,还是得以传宗接代,光耀门楣为要,为着一女子,便至今不娶,也忒书生气了些。”
穆容道,“这样有情有义的人,倒叫哥哥说是书生气。倘依哥哥说,必要一屋子女子,一屋子儿子,这人才算男子汉气概!”其实,穆容在家做了居士,此生立志不再嫁人,也不仅是因着亲事坎坷之故,穆容本身的性情,再加上前未婚夫身故之事,她也委实不大愿意成亲了。
穆秋亭不好与妹妹斗嘴,只好认输。穆容对林靖的印象却是愈发的好了,她除了帮着兄长安排镖局的事,还与兄长道,“我看,这批训练出的兄弟们不错,他们如今都在走镖了。何不再从帮里挑些兄弟过来,依旧是与海盐兵在一处训练。哥,这人手,训练过与未训练过的,那精气神就不一样。”
穆秋亭亦是精明之人,他道,“那是,这训练的法子,我也学的差不离了,想着,咱们金陵的人手,都用此法训练,你觉着如何?”
“这自然是好的。”穆容道,“只是,纵是学会这训练法子,还是该挑些兄弟过来在军中训练,一则,咱们不该只学军中的训练方法,该把军中的规矩一并学会才好。二则,我看林将军(徒小三)与李公子(林靖)皆是有本事的人,与寻常人物不同,哥,你往日结交的人,无一人能及他二人,咱们当多与他们亲近方好。”
穆容竟是想的比穆秋亭更加的细致周详,穆秋亭此次再来海盐,原也有亲近之意,只是,军中规矩啥的,穆秋亭想着,他们是以帮派立身,自有帮派规矩。
穆容却是找到林靖,与林靖打听军中规矩事宜,林靖还问穆容,“容姐你要这个做甚,还是穆大哥要这个?”军中规矩什么的,并不是机密,所以,穆容才会直接张嘴要。林靖这般一问,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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