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东家虽为林靖瞧不大上,却也称得起一句“不凡”了,霍东家道,“我宁可死你这儿,也不想让家小死在江南战乱里。”
不必林靖再问,霍东家便把林靖离开江南后江南的事都说了,霍东家道,“他们打听出郑总督递上的证据唯独缺少我这里时,就开始怀疑我。我也是没法子,就把大人说了出去。就是我带着家小北上,他们也晓得的。我说了,先来趟趟道,说不得大人这里便是一条退路。”
林靖道,“你们与海上颇有来往,我以为,退路也当以海上为先?”
霍东家道,“这几年抗倭剿匪,海匪那里损失不少,几家相近的头领,死伤泰半,现下能称得上规模的就剩两家,一个张夫人,一个江九。先前金陵王打发儿女到海上避难,结果却是给人黑吃黑,我们自然不敢轻信倭匪。大人这里,咱们在江南总是认识的。何况,大人官身,我们也很为章总督之事不平!”
说到章总督,霍东家那个肥圆的肚子似乎也在散发着凛凛正气,霍东家道,“虽则我们是给章总督断了财路,可说来,章总督在浙闽剿匪时,我们在淮扬做生意。后来,金陵城之战,倘不是章总督与大将军率兵来援,怕金陵城都守不住的。再后来,章总督出事,哎,不瞒大人与将军,我以往也私下觉着,章总督怕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可我是十分佩服章总督的本事的,章总督出事后,我还特意打发在大名府的掌柜送了路祭。哎,真是宁与明白人吵架,不与糊涂人说话。我只愿天下皆是章总督这样官老爷,也不愿与郑总督这样的三青子打交道啊。”
林靖问他,“穆家现下如何?”
霍东家道,“穆姑娘这样的人,纵是咱们反了,也不会为难穆家的。就是请穆大当家做个官儿罢了?”
“什么官?”
“水师大将军。”
林靖搔搔下巴,“看来,你们战事不利啊。”不然,霍胖子不能把家搬关外来。
霍东家道,“我带人出来时尚好,就是不晓得以后如何。”
林靖把霍东家肚子里的东西都问出来,便打发他下去歇着了。林靖不屑,“真是乌合之众。”
徒小三道,“他们原都是商贾出身,商贾之人,最重利益,少些血性,也是正常。”
徒小三说这些江南豪族少些血性,但,江南这一场叛乱,却是将关大将军拖在江南长达九个月,表现出的那种强悍到可以与朝廷正规军相抗衡的战力与坚毅,霍东家都打算,是不是回江南看看了,林靖与徒小三道,“如今主持战事的,必是阿容姐无疑。”
徒小三也说,“非穆姑娘无这等才干。”
林靖道,“不如打发人南下瞧瞧。”
徒小三道,“先让水离南下走一遭,探一探形势。”
林靖补充,“请姐姐也派几个心腹人,与水离一道。”
二人商量片刻,此事就此定下。
第270章 战事之一
霍东家没想到,他这刚刚千里迢迢的带着一家老小过来关外,结果,立刻又要给人带江南去。要命的是,林靖与他提及此事,霍东家还不能不应。
好在,并不是叫他孤身前去,还有林靖派的人跟着。说来,水离与霍东家还算老乡哪,只是,水离以往是在漕帮,霍东家则是在盐业和金融业打转,并不相熟罢了。不过,都是淮扬人,二人都是善交际之人,略说几句,就显出几分熟稔。
林靖的意思,就江南这些个豪族,如霍东家这样的,江南尚未露出明显败相,就能带着一家老小的过来关外,可见如今江南局势了。只是,在关庭宇攻下江南之前,如果江南豪族需要帮助,适当的一些,他们可以提供。
林靖有此打算,不足为奇。因为,霍东家与林靖相识这许久,他对林靖的认知非常清楚,知道林靖一向精明过人,今江南苦战,林靖若不趁机捞上一笔,也便不是林靖了。让霍东家意外的是,林靖徒小三原是抗倭的人,不想,原来,这二人与倭匪的联系竟如此紧密。因为,此番他们南下,走的并非陆路,而是乘船走的海路。
而且,是张夫人与他们同往。
去江南前,林靖徒小三自然要将接下来的打算说与张夫人,张夫人于江南战事不十分清楚,不过,关庭宇大名,纵是张夫人这样的妇道人家亦是如雷贯耳。张夫人道,“怪道江九会跑到关外海域来寻营生,若是关大将军亲自领兵,江南形势怕是要不好。”
徒小三道,“大将军用兵如神。”
林靖道,“就是可惜了的,未遇明君。”
张夫人煮好茶,分了三盏,递林靖一盏,道,“其实,我有些不解。”
“姐姐请说。”
张夫人想了想,道,“以往在王府,我也时常听人说,皇帝不大好之类的话。可是,后来,王府称帝,还是叫陛下的大军打败了。拿我们在海外的这些势力来说吧,先时,很有几拨大势力的头领,说来,以往也没把江南军放在眼里。可是,朝廷说抗倭剿匪,这也不过三五年的光景,先是肃清的浙闽海域,后来,淮扬一场大战,更是令海外多少势力就此葬送。我有时就想着,朝廷,也没有人们想的那样不堪一击。”
张夫人这话,颇是中肯,而且,她说的不急不徐,心平气和。林靖道,“姐姐,你要这样想,朝廷再不济,他的文官,多是出身三甲进士,这些人,虽有官场上贪鄙受贿之人,可也有忠正廉明之士。朝廷的武官,如关大将军,这是百战大帅,更是当世明将。人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便是了。可你想想,虽则平金陵王之乱,又有剿倭匪之功,为何江南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战乱?”
“我听说,这次是因为那郑总督行事刻薄了些。”张夫人抿一口香茶,道。
“做皇帝的人,文武平平都无妨,关键是,必要有用人的眼光。郑总督,便是陛下一等一的心腹。”林靖道,“这些江南豪族,原是谢家的狗。陛下因是过继之君,在朝根基不深,他继位这些年,没有一日不想收江南之权。所以,第一次金陵王叛乱,是皇室与宗室的较量,那一次,陛下胜了。第二次平倭之战,归根到底,是陛下与豪门权臣之争,原本,陛下也胜了。可是,他太心急,太心窄,他担心江南军挟兵自重,担心章总督功高盖主,所以,急不可耐的调了江南军去两广平乱,再将江南第一功臣章总督调到了直隶为总督。皇帝陛下以为,只要章总督一走,江南军一走,他便可以腾出手来慢慢的收拾江南的局势。但,他眼光不好,用错了人。”
“郑总督,不过一酸生小人矣。”林靖道,“江南这些豪族,几世豪富,根深叶茂,岂是区区一个总督上嘴皮一碰下嘴皮便能收拾的了的。不要说郑总督,只要想一下,以章总督之才干,权掌浙闽二地,当初为了剿倭,都没动当地豪族,便可知,这不是可轻易触碰之事。而陛下,因剿倭太过顺遂,他对江南判断失误,误会章总督,方引此滔天之祸。”
52书库推荐浏览: 石头与水 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