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但是爷爷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些事情。然后决定剩下的路要怎么走。”说完这些,三日月用那双盛满了哀伤和忧郁的眼眸,一直静静地凝视着她,等候着她作出抉择来。
但是直到最后安原时羽都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嘴里喃喃自语,一手捂着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太过分了……三日月你太过分了……滚吧!我今天已经很生气了,不想再看见你了!”
“……我明白了。”
原本一直赖着不起身的老人家缓缓站起,身上的污水和渣滓在灵力的作用下迅速挥发掉。
安原用复杂难明的眼神看着三日月,而他的脸上只是露出了非常歉然的神情,“对不起……爷爷我只是想让你自己明白,在【残酷的自由】和【虚假的幸福】中,你会选择哪个答案。”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便如同其他付丧神那样,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所有人影都消失了。
头顶的白色光球还在坚持不懈地工作,但是安原时羽低下头,望着黑乎乎的水面上自己那张写满了几乎崩溃字样的脸,突然觉得很陌生。
——这还是我的容貌吗?
安原站在潺潺流动的水中,仰起头注视着那颗光球,实则只是倔强的不想让热泪从眼眶中流下来。
其实三日月宗近说的那些,她在睁开眼的那一刻都知道了,也知道这次他没有说任何谎言来忽悠自己——但正因如此,真相往往会让人痛不欲生。所以有些事情,如果别人不提醒,只靠自己去面对的话,就会故意忽视掉。
看过电影《黑客帝国》的人都知道,电影里的主角也曾经面临着跟她如出一辙的问题——到底是沉溺于虚幻的幸福世界里醉生梦死呢?还是加入废墟现实中要与“天网”和机器人大军殊死搏斗的反抗军组织中?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不能强行要求所有人都加入反抗军,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虚拟的幸福。
但是安原时羽之所以生气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被三日月给看穿了——他看穿了自己追求自由和真相的那份心情,于是把所有的牌都摊开,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将局面呈现在她的面前。
是被囚禁的活着,等待某一日被人销毁?
还是奋起反抗,哪怕最终的结局不尽如人意?
在这个艰难抉择的时刻,安原时羽忽然想起了公交车上的女神棍,现在看来,她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自由人”,也许是提前预知到了即将到来的灾祸才会迅速下车离开。
不过对方在走之前说过自己的【现在】是出于【高塔】的困境中,而【未来】的那张牌上画的却正是【世界】。冥冥之中似乎有谁揭开了谜底的答案,可惜当初她还没想到这一茬。
但是像她这样的象征着一个世界的源代码是很稀少的吗……不然为什么那个神棍那么癫狂的跑走了?
就在她独自一人思考的时候,忽然捕捉到了下水道的另外一端似乎传来了某个陌生的脚步声,每一声的间隔时间都卡得刚刚好,仿佛是踩着固定的秒数而迈出步伐。
安原时羽侧过脸去看,看见从黑暗中走到光球照明范围下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僧袍、头戴斗笠的僧侣,他的双脚踩着木屐,然而与僧袍下摆一同浸泡在污水中。如果此人放在外面,大家都会以为他只是一位出来化缘的寻常出家人罢了,但是既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当看见来人的第一眼,安原心中就生出了一股莫大的恐慌感,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多少了——毕竟这感觉就像是老鹰盯上了山间的猎物,又似深海的鲨鱼注视着肥嫩的鱼儿——遇到了天敌。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已经不会随便怀疑自己的直觉是否真实可靠。安原很清楚,就算自己曾经是一个世界源代码,但是在有着防火墙的支持下的监视者们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大一些的猎物而已。况且她并不能做到修改这个大世界规则的地步,最多只是扭曲小范围的法则——就像刚才给清光他们刷buff之类的操作。
安原时羽吞了吞口水,但声音还是颇为干涩地问:“你也监视者吗?”
对面之人的斗笠边缘微微抬起几分,露出底下透着机械红光的眼睛来,可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非常的慈悲与宽和:
“贫僧乃这一区的执法者……还请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抱歉啊大师,我这个人,天生就没有什么慧根。度化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僧侣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避讳在她这个觉醒后的数据面前,“既然如此,施主对于此界就无任何留恋之情么?”
妈耶,眼看度化不成,改为牵扯红尘俗物了?这个执法者的骚操作真不少啊。
“我当然是怀念这里的。”安原时羽慢慢地斟酌着字句,“我喜欢去元进屋那家老字号吃鳗鱼饭,也喜欢去街东那家寿司店跟老板闲聊。啊,我还记得中心商业街上新开的那家现做冰淇淋店,小姐姐给我现烤蛋卷的时候还冲我笑……还有我那天迷路了,遇到了一家摩洛哥料理店,做的很好吃,一直想再去第二次,但每次都对自己说改日再去吧毕竟太远了……”
“再来说说我的家庭,我爸爸虽然长年在外经商,妈妈也跟着帮忙打理业务,所以我小时候对他们的感情很淡薄,直到上了高中后才有所好转,但我一直知道他们是爱我的。至于哥哥,他跟所有无聊又惹人嫌的哥哥一样,小时候在我睡觉的时候拿着弹弓假装要打我的头,把便当里的所有洋葱都塞过来,还说什么小孩子不能挑食之类的话。他唯一的优点就是会在我被欺负的时候替我出头,从小到大别人说起我,就会补充一句‘啊安原的哥哥就是那个打架很厉害的高中生前辈’……至于我姐姐,只是比我大四岁,就整天嫌弃我是个黏人的小屁孩,但她其实去哪里都会带上我一起去玩,然后继续嫌弃我。当然,有一个姐姐,我可以偷偷买零食和小裙子,当然,是她帮我出的钱……”
说着说着,安原时羽的表情开始变得很难过。
但是不知为何,执法者并未急着动手,而是安静地站在原地,拨动手中的黑色念珠。
“我还有几个玩得不错的好朋友,我的幼驯染现在已经去了英国,读那边的某个商学院,据说今年要开始读硕士。每次回国时就会霸道地送我化妆品,说是当地机场免税店做活动时顺手买的,还不肯收我的钱……事实上,我记得每个人的喜好,也知道他们的忌讳,我不用看手机联系人都能背出每个人的电话号码和邮箱地址,还能够记清楚不同的人的生日。我记得两年前的世界杯夜晚,我还跑到音叔的家里,大半夜的跟她喝酒嗑瓜子看比赛……最后两个人差点睡死在沙发上。我有好几个很厚的日记本,把我跟每个人的相处时发生的快乐的事情都记下来。这件事我没有跟任何人讲过……结果每年都要换新的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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