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冷的天,做什么也得不到这么多的钱,樵夫说:“没见一个妇人,小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好见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被行商的家奴拉拉扯扯的带走,似乎是一家人起了口角。”
他看一眼秦王的神色,只见他眉目如狭长,眼如刀锋紧紧抿着唇,一身气势绝对不是常人能有的,而这男子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身上。
樵夫被这样的的目光盯着,想了又想才想到说:“那妇人一身青衣,拉扯见,小人见她手腕戴着一个绿色的翡翠镯子。”
秦王送过云裳两次玉镯,一次是赏赐,和绸缎等物放在一起,一次是他亲手为她戴上的。
云裳肤色如白雪,玉镯戴在手腕上像是一道凝在河面上的绿舟,说不出来的动人好看。
第94章 受宠若惊
马蹄上的泥雪溅落, 蹄声远去,樵夫只见刚刚问过话的那个官爷已经带着一队人离开了。
秦王想着云裳可能会发生的境遇,眉头渐渐皱紧了, 渐渐握紧马鞭, 手背上的骨节泛起了白痕。
蹄声混乱急促,半月形的脚印深深印在雪地上, 淤泥被抛出来溅落在白雪上, 一行人疾行而去。
而另一边, 云裳一手抱着孩子, 一手牵着一头漂亮的小毛驴。
她站在一户人家门口, 面前是一对老人,女人半瞎了,后背佝偻白发满头,他的丈夫是个跛子,比她还要大上几岁,二人有个儿子早年去世了,平日里种上两垄地,织上几匹麻布也是个进项, 偶尔还在山里下几个陷阱, 看看能不能捕几个野物换几个钱, 今天野物没抓到, 倒是叫老人抱回来一个小娃娃。
两个老人这把年纪,生活又艰难,按说不该把这个娃娃带回来, 可是老人看到这孩子就想起自己如今无子无孙的凄凉景象,等把孩子抱回家里来才发现,这么大的孩子是要吃奶的,二人平日粗糙粥米野菜上桌,这些粗糙物可养不活娇贵的小孩子,老人正要出门寻一户人家再把孩子送出去,云裳就到了。
她叩门,声音温和有礼,“二老可在荒野亭子里捡到一个孩子?我家中有一个小儿,才刚刚出生就落到了野地里,这才急着追过来。”
关于一个孩子的事情也没人会说谎,二人眯着眼睛看看云裳,发现是一个小妇人,这个孩子大约是她自己的,或是家中亲眷的,便不多说就将孩子送到了云裳怀里。
把孩子接过来,云裳发现襁褓凉凉的,孩子的脸上也不是正常的红色,他微微张着嘴,呼吸之间的声音细微的像是奶猫的呻吟。
“现在要紧的是给这孩子找两口奶吃。”老妇告诉云裳。
云裳把孩子抱到怀里就松了口气,人活着就好,她牵着毛驴出去,然后把孩子绑在驴身上,自己笨拙又缓慢的爬到了驴背上。
这头驴是她刚刚出宫的时候用一根金钗和一个牵着驴的行人换的,也不管别人当不当自己是个冤大头,云裳觉得这一桩生意合适的很。
车轿是她最常乘坐的交通工具,其次就是两条腿,马太高她不喜欢,驴高度正好,但第一次乘,多少有点怕怕,没想到这驴居然这么乖,让往东边就往东边,让往西边就往西边去,只需要她抬抬手,轻轻拉一下缰绳。
她到了那个亭子的时候也没见到孩子,只有两个妇人在歇脚,听云裳问起便说见了一个老翁抱着一个孩子回去了,那襁褓是好布料,该是富贵人家出来的。
一路沿着二人说的方向走着,云裳顺利的找到了二人住的地方,然后又如此顺利的把孩子要过来了,若说感谢,除了钱之外云裳也想不出怎样感谢对方,于是就给了二人一些钱改善境遇。
现在到了那二老说的家有刚刚出生几个月的妇人的家门前,她没先说目的,金钱开道,对方带着一张笑脸听了云裳的来意,然后点头答应了。
这户人家也是普通的农人,男人倒了一杯水就出了门,那个妇人身边是一个呼呼大睡的小孩子,她熟练的从云裳手里接过孩子,然后抱在怀里。
冬天的风太冷太硬,她先轻柔的摸了摸那孩子的脸上,才解开衣服喂食。
因为室内还有一个陌生人女子的脸有些红,她没多问,只和云裳说:“别担心,孩子小,吃饱了睡一觉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云裳点点头,“没事儿最好不过。”
她离开宫门的时候带着的那几分愁绪早就已经不见了,现在放下心来,自然就想起秦王来了。
今日此举也称得上疾风骤雨了,但愿他没发火,然而只是想一想也知道这不可能。
那要怎么办呢?
眼睛转了转,云裳决定了,就在外面多躲上一会儿。
有什么可着急的。
往往先主动的人就要棋差一招,云裳不比秦王聪明,这辈子她也不打算和他比智慧。
但相处久了,感情的细微之处也就不再难以分辨了,他实在太会哄人,若是有朝一日改行做骗子也定然能赚个盆满钵满,云裳想着,便是一笑。
她当然是秦王最宠爱的女人,但这份宠爱只是用来哄她的工具罢了。
一个男人若是喜欢一个女人,对她处处都满意,自然而然就会想要一双含着爱慕痴情的眼睛。
从她进宫那天起,整个人就已经属于秦王了。
奴隶制社会,他立在权利顶端。云裳是秦王的臣民,是他的姬妾,他是她的夫主,但夫妇二字于他们二人相去甚远。处在丈夫的位置,秦王可以得到很多东西,但当于主人一个位置,他便能够在这个美人身上取得任何东西,他想要给些什么可以随时顺着某事某刻的心情而为。
渐渐地看透了这一点,云裳就想要更多的一些东西,宠爱是个好物,但是光有它真的不够。
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什么时候能改变秦王的态度。
现在终于来了,从她第一次见萍姬的时候,秦王就有意让自己和他的女儿保持距离。云裳最开始是无所谓的,那时候他尚且不如现在一般爱惜她,若是做了他不喜欢的事情,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等她终于有了一二分底气的时候,便是不温不火的过去了几年时间都过去了,如今萍姬都有孩子了。
秦王不让云裳管这件事,便是将他的底线暴露出一部分,这可叫她怎么能忍住不去试探试探呢?
幼子被丢弃在冰天雪地里,如此可怜,正好缺一个好心人,她便做了。
反正她一直都那么“心软”,云裳看看那个脸红扑扑正在吸奶的孩子,可怜的也是真可怜。
此时此刻,就看秦王要怎么对她这个不识抬举,得寸进尺的女人了。
利刃抵在后心,她只能步步向前,秦王可以抱住她,也可以杀了她。
这个选择一直在秦王手里,云裳此时逆了他的意,却没觉得太可怕。
挑衅死亡,在钢丝上跳舞都不是值得夸奖的举动,也许因为她对面的人是秦王,应该被夸上一句勇士。
比起在生死线上蹉跎犹豫,云裳更希望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是因罪死去还是继续做他的夫人他的美人。
跳进地雷线之后,云裳觉得轻松了不少,虽然她本来也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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