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出来是为了见萍姬一面, 毕竟从城外带回来的孩子与秦王关系还在其次, 他的亲生母亲是萍姬。
到了地方,云裳先问萍姬方不方便见客,她刚刚生产不久,按说应该好好养着才对,可是母子之间的事情刻不容缓。
一个女人若是对自己的骨肉不舍,也应该是刚刚生下他的时候,因为女人生孩子实在是太辛苦了,单单在怀孕的过程之中也要面临许多不便和危机。
付出得越多, 便越珍爱得到的。
萍姬把云裳请进来。
屋子里有几分闷热, 几个侍女垂手站在一旁, 桌上摆着两杯茶, 悠悠淡香弥漫,热气氤氲。
云裳没有喝,而是打量着萍姬。
她本来年纪就不大, 怀孕生子也没胖起来,现在看着都有几分虚弱气,苍白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萍姬看云裳一眼,比着桌子上的茶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裳便浅浅喝了一口,她一直都不太喜欢喝茶,觉得味道都差不多,除了苦便是清香,分辨不出好喝不好喝,萍姬这茶却有些苦了。
“尝尝我的点心吧。”云裳让人把点心摆到两个人中间的桌子上,白色的粉色的,都是香香软软的。
萍姬拿起其中一块有了一口,慢吞吞的往下咽,她半垂着眼睛,看起来有些食不知味。
吃过了这一口,她就没再往下咽。
不知道是不喜欢这个味道,还是没心情吃东西,云裳没有详细问,她没绕弯子,直接问:“你还要那个孩子吗?”
萍姬放下手里的点心,她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眨眨眼睛,抬起头看着云裳,依旧是几乎没有表情的漠然,她摇摇头,没有疑惑没有怒气,表现的很平静。
这番不闻不问的冷漠态度表现出来就是真的不在乎那个孩子了,这辈子大概是连话都不想对那孩子说上一句,更不要说如寻常母子那般交流了。
母子感情是强求不来的,云裳没想过让萍姬不情不愿的抚养这个孩子。
善心是她发的,也不该道德绑架别人为这件事买单,真正说起来她和萍姬只是两个陌生人而已,若是中间没有秦王这条纽带怕是连话都不会说。
而一个孩子,若是不得母亲珍爱,母子相依便成了二人的煎熬,一番因缘熬成恶果不是好事。
得了答案,寒暄过几句就告辞了。
说起孩子,云裳觉得自己真不是一个会养孩子的人,经常把孩子一放到奶娘那边就是几天,真正想起来的次数寥寥无几。
因为这孩子出身尴尬,就算在云裳身边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身份,但大多数人在这种异样的气氛之中或多或少的感觉到了不寻常,也就都当着孩子不存在了,从来没有人主动和提醒云裳这孩子的事情。
正好今日想起来了,回到宫里的时候云裳带着身边的侍女往奶娘的所住的偏殿走。
奶娘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人进来都不知道,小小的呼噜声在安静的室内愈发清晰,侍女上前把人推醒。
睁开眼睛看到来人,奶娘慌慌张张跪下,有些语无伦次,“云夫人,是我,还请夫人宽容……”
“先起来吧,孩子呢。”云裳说。
奶娘站起来引路,云裳随口问她,“这两天孩子怎么样,有没有生病?”
“公子身体很好,一点儿病痛都没有,也不容易哭,很好哄。”奶娘殷勤的说着,到了地方去开门。
云裳扫了一眼,皱起了眉头,“窗子开着?”她看向奶娘。
“没有!”奶娘一惊,一边说:“大冬天的奴怎么会开窗”,一边走着往里看。
这门刚刚被打开,冷空气就跑了进来,细看之下屋子里的帐幔还在微微舞动。
云裳冷着眉走进去,她的脸色并不吓人,那奶娘看着半开的窗子整个人吓得恍惚了一下,又立刻伸手掩上窗子。早问大王最宠爱云夫人,光看这宫里只有一个夫人就知道,她发怒的样子并不可怖,如少女丢了簪花一般,可这不是一件小事。
从进门起就没听到那孩子的哭声,云裳并不疑惑,这孩子天生就不是个爱哭的,几乎没有生理问题的时候都不出声,笑也是安安静静的咧个嘴。
然而一接近婴儿睡着的小床,云裳一惊,只见围栏间的小床上一个小被子从头遮到尾,看清楚下面仿佛还有一个小小的动静,急忙伸手掀开里面的被子。
小小的婴儿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睛蔫哒哒的没有焦距,小嘴一扁,细细弱弱的呜咽声传了出来,在室内蔓延,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云裳弯腰把孩子抱到怀里,小孩子握着拳头继续哭,她轻轻拍了两下孩子的后背,目光落在那个奶娘身上。
从刚刚到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奶娘已经看明白了,她立刻跪下,泪流满面,一下一下的磕头,“还请夫人饶命!”
她虽然这样求饶,也多半明白自己大概是难逃一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管这件事的细节如何,这个奶娘是一定会被处罚的,一个不到一个月的小孩子根本就淘气不起来,那个被子一定是被人做了手脚。
奶娘惶惶然,她要是知道这件事的缘由就肯定不会有这样一件事发生,但这也许就是她唯一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了。没有直言不知道,奶娘慢慢停下流泪,打量着这间屋子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忽然她目光一凝,落在摆在墙角的柜子上,柜子盖子和身子中间漏出一小片棕红色的料子。
她说:“容奴先起身。”
云裳点头,看对方站起来,大步走到柜子边上,一把掀开盖子。
“这里藏着个人。”奶娘说。
云裳慢慢走过去,原本缩在柜子里的孩子也慢慢站起来了,奶娘推到了一边,垂头不语,宫里的孩子,就没有身份一般的。
他穿着一身棕红色衣服,看年龄大概六七岁的样子,观其面目和秦王有一二分相似。
这孩子的看看云裳怀里的孩子,又看看云裳,目光凶狠。
这该是秦王的孩子,但是具体什么身份云裳也不知道,她没见过对方几个孩子。
若是如此,可能有些棘手了。
“敢问公子是何人?可知这毒手是谁下的?”云裳看着那个孩子问。
对方瞪着云裳,又瞪着她怀里的孩子,忽然冷笑一声,“不会下蛋的母鸡终于有孩子了是不是,不知道是在野地里捡来的,还是在其他夫人那里抢来的!”
他说完这句话,扶着柜子边缘抬起腿就要从中跳出来,云裳打了个眼色,自有侍女过去按住这个孩子的肩膀。
“这样的话,可是不能胡说。”云裳缓缓说,她没有动怒,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孩子挣扎不开的被几个侍女按在柜子里。
“你想做什么,莫非要害我性命不成?”那孩子挣不开侍女便站在柜子里问云裳。
“此间出了事情还未能分明,如何可让公子离开?”云裳不紧不慢的说。
那孩子恶狠狠的看着云裳,“你这毒妇分明是想要我性命,今日之事我也不怕说出来,小爷就是要弄死这个贱种,让你这毒妇一辈子无儿无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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