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在门口跪下,为云裳叩首离去,一个小孩子,对比成人还是可怜,云裳换过一件衣服就去见秦王了。
在书房里,云裳推门进去,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注意力就先被桌子上的东西吸引住视线。
像是锅碗瓢盆,一应的东西,“莫非大王要学厨艺?”
“美人仔细看看。”秦王不理这句调侃,把一件木制的东西送到云裳手里,看起来像是碗,又不是。
仔细看了几眼,还真让她看出这是个什么东西了,街上买卖米面用的斗就是这样的,不过分大小。
她不解秦王为什么给自己看这个东西。
秦王不肯细说:“美人今日不懂,明日便知道了。”他是要铁了心的给自己绕个弯子。
云裳转而提起了养在宫里的那个孩子,“也该是时候给他取个名字了,大王若是不肯,便叫他的师父为他取一个也是可以的。这次可要给妾一个准话。”
秦王也是心情好,亲自动手一样一样的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和云裳说:“胡亥。”
云裳说:“什么?”
“美人不是要问那孩子的名字?无姓氏,名为‘胡亥’。”再看云裳仿佛像是呆住一样,把眼神跟着秦王走,他说:“美人若是觉得不好,不如自取一个?”
云裳心里平静下来,她缓缓的摇了摇头,若无其事的露出一个笑,“没什么不好的。”
她只是心里有些复杂,胡亥这个名字一出来忽然觉得已经过去好久了,“那日妾披着红罗纱见大王,仿佛还是昨天。”
秦王还是老样子,从二十岁到三十岁,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从三十岁到四十岁还是一般。
他知道云裳说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红纱遮盖身体,长发如溪流一样在身上蜿蜒。
其实从那之后云裳就已经很少用红纱了,虽然红纱贵重,普通人用不起,但秦王看多了女人用纱,就不喜欢看她再用纱了,总觉得轻贱了这个美人。
她怀念起过往,也是风轻云淡的样子,秦王只是一笑。
“孤这里有好物,拿给美人看看吧。”秦王击掌,便有侍女上前,得了吩咐退下,不一会儿就有两个太监抬着两口大箱子上来。
箱子被放在书房中央,盖子一被一打开,斑斓美丽的锦绣之色便映入人眼中,各种颜色的绫罗布料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口大箱子里面,云裳站到箱子前面,发现这箱子已经过了她的腰了。
里面的东西极好,秦王送她的就没有不好的物件,玉白色的手指压在锦缎的纹路上,很衬肤色,摸起来也很舒服。
“这是从前的楚国织出来的锦缎,也是此地盛产之物。”
秦王站在云裳身边说。
云裳从前也听来给自己做衣服的织娘说过这样的话,对秦王这一番心意也甚是感激,“劳大王费心。”
三日之后,便有“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的命令下来,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统一文字和度量衡,等等一些出行标准。
因为此事,宫中的一些东西也要更换,所以几乎是无人不知这件事。
七日之后,云裳得到了一身新袍子,内绣红,外纹黑,拿起来很重,和此物一起来的还有一顶金色的冠,黄金铸造而成,镶嵌着金玉。
来送东西的女官帮秦王传话,这件衣服她先还不能穿,可以看看。
云裳觉得这身衣服穿在人身上一定很漂亮,但就是好像有点儿太重了,所以看看就好。
这一看又是半个月过去了,来了女官和云裳说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需要穿得贵重得体一些。
然后秦王送来的那件衣服就被翻出来了,披上新衣,涂了新的胭脂,也戴上了那顶金灿灿的,做工精美又沉重的冠。
镜子里映照出一个身影,她长得很美,却很少穿这样华丽的衣服,看起来多少有些陌生,但是也很美丽。
头顶有点重,云裳轻轻扶了一下,问身边的女官,“一定要戴此物吗?”
女官被云裳吓了一跳,问道:“夫人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那倒是没有,就是略重。”云裳说。
“陛下再三叮嘱,夫人不可顽皮。”女官回答。
云裳只得顶着这一顶沉重的发冠了,转身前,她又看了镜子一眼,里面的女子穿锦衣戴金冠,整个人都显得金灿灿的,还挺好看。
女官扶着云裳的手,上了轿子,又落下,宫外雪飘起来了,有风,云裳总有一种头上的金冠马上就要掉下来砸到地上的错觉。
红色的毯子从她脚下铺开,云裳忽然认出来,这东西也是楚国的锦缎,细致的刺绣花纹上落了星星点点的雪,好看极了。
云裳看到了文武官员,她只认得扶苏,他和那些官员一起在地毯两旁作行礼,应该是在对她行礼,她看出来了,才更加的莫名其妙。
所有人都低着头,没有人抬头,云裳只把视线抬起来,还没来得及向四周看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王站在高台上,那是祭台,隔着太远,云裳看不清他的身影,只能听见风的声音,他的衣袖被风吹起来,若是人在近处应该能听见猎猎作响。
由女官扶着,云裳走上了第一节台阶,然后是第二阶第三,第四……
她看着秦王的身影,忽然有些明白自己是在做什么了,为什么要穿这身衣服,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金冠华服,百官俯首,国君静候。
她成了皇后,云裳看着高台上的那个不甚清晰的身影,迈开步子,又登上一阶。
说不出来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她一步步落下脚,半空中的心也跟着落下,然后在起来,在落下。心中情绪翻涌,脸上反而面无表情,直到真正站到了他面前,才真正平静下来。
有官员在背后宣告旨意,长长的调子,像是唱歌一样。
云裳只听清楚一句话,“有女罗氏,得皇恩眷,可堪为后。”
她去看秦王,秦王的视线落在下面,文武百官,俯首长跪,拜见皇后。
祭坛上空荡荡的,人那么小,像一片叶子,风声大得震得人耳朵发疼,下面的人声齐齐的,像是一阵风一样吹过来。
锣鼓钟声响起来,和缓庄重。
秦王亲手将皇后的印玺递到云裳手中,寒风里什么都是凉的,托盘是凉的,云裳捧着。她没有低头,而是抬着头,看秦王的眼睛,看他的表情。
他带着笑,满足的样子,温柔的样子,和从远方只能看到的威严淡漠不同。
“美人为何不笑呢?”不是别人想象中的淡漠。
云裳随着他的话笑,她把自己手里新拿来的印玺递给女官,再接过秦王递过来的香,“妾只是在想,今日终于成了陛下的妻。”
听见好感度满了的声音在她耳边清晰地响起,动人极了,云裳也知道自己身侧是莹绿色的百分之百,但她没有回头,而是对着秦王温柔地笑。
只看她的笑容,秦王不知这是不是她的夙愿,如今他四十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依然是年富力强春秋鼎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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