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失礼,还望大王见谅。”
说完这句话, 她并没有听到秦王的回答, 她小心抬起头来, 发现秦王端坐着, 眉宇之间一片沉凝, 不知道在想什么。
稍微等了一会儿,白良人没敢把酒杯送到秦王手里,而是推了过去,“请大王先用。”
秦王说:“良人辛苦了”,但他没有拿起酒盏。
白良人一心想和秦王多说上一些,见他不说话,便自己找了个不功不过的话题,“听说今岁蜡祭顺利, 百姓和乐, 妾在这里恭喜大王了。”
秦王嘴角微微一勾, 白良人见此, 也露出个笑容来,“只可惜无缘见得大王英姿,尚不如庶民。”
宫中妇人不论是宫女还是大王的姬妾夫人, 若要出宫是一定有和大王或是王后太后请示的,但若是要去与大王一起祭祀却是不行的。
蜡祭由国君和王后一起举行,但现在秦王没有往后,这样的节日里诸多事情只是他一个人办下来。
看着他的身影,白良人渐渐心神迷醉,不由得想,若有一日能和大王一同举行祭祀该是何等荣耀。回过神来,却明白这不过是她的妄想,论出身在宫中她只是中等,不说和她一般的有几人,光是姬美人这个公主的身份就压得她抬不起头来,比起容貌来上面还有罗云裳这个突然到来的美人。
如果没有罗云裳谁知道大王喜欢美人呢?也许在他眼中宫中的美人都是一般模样。
这样想着,白良人更是怨恨云裳了。
“孤听说美人前几日落水了?”秦王这才看向白良人。
突如其来的关心令白良人万分欣喜,脸颊羞得通红,握着酒盏的手微微发抖,微凉的酒水从颤动的酒杯口里面落出来打到手上,才使得白良人勉强平静下来。
“多谢大王惦念,妾已经好多了。”轻轻举起眼前的酒杯,白良人眸光如水地看着眼前人,“请大王与妾同饮。”
“大病初愈,美人还是少喝些为好”,秦王没接白良人手里的酒。
得了这句体贴话白良人心里虽然有些遗憾,也顺从地放下了酒盏。
“不知美人是如何落水?孤记得几年前有女落水,那道桥才修过。”
白良人心一下子像是被捏紧了一样,立刻抬头去看秦王的脸色,见他还如前一刻一般,面色深沉,看不出喜怒,内心稍安。
“妾……只是有些不小心……”白良人低声说。
可恨她受了这么大的罪,从冷冰冰的水里面被人爬出来,差点丢了性命,那云美人还安安好好的在宫里过自己的小日子。
虽然眼下大王念在她刚刚生病的份上来看她一面,可谁有心情天天来看一个病人!而那个云美人,就算是什么也不做,念在那般颜色,大王也会去见!有这等差异,愈发让人愤恨!
忽然之间,一个念头在心里生了出来,白良人说:“河上的桥建得极好,已经有许多年没出过事了,那日从成宫出来,是想去见见一个姐妹才从那里绕行。只是不想居然见到了云美人车架,当时妾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才过去看看。”
秦王听着白良人的话,眼睛落在她身上,神色晦暗不清。
这番话越说越顺,“也没想到云美人就在那里,几个侍女和宫妇均围在身侧,妾便过去想打个招呼,不知怎地,走到美人身边忽然脚下一滑从桥栏上栽了下去,就好像下面有一只手,抬着妾的腿往下扔。”
“既然人没事就好。”秦王淡淡地说。
白良人就知道他是不想知道事情发生的细节了,可是她都这样说了还不够吗?
难道他就那么喜欢那个云美人么?都说大王从不对任何人法外容情,前几年有个爱重的臣子,后得知他有恶习,日日偷盗兄长的东西,小到笔墨简书,大到金银宝器。
因为此事兄长气苦,忍无可忍要动家法,大概是自得盛宠,小官来秦王面前说其兄小气,却不想秦王直接将人送去官尹处让人处置。
从此之后,此人辞官,再未出现在王都之中。
这件事许多人都知道,也是从此,大王看重的臣子愈发谨言慎行。
但就算他不做什么,与那云美人大概也不如从前了,这样想,白良人心里才稍微好受一点。
“大王说得是,幸好是没出什么人命,若不然妾就不能再见大王了。”说过这句话她擦了擦眼角,心中也有几分真情实意。
“美人是几年前进的宫,不知可知道孤的长女萍姬?她从小就不喜出门,只在自己的宫殿里面,明明是个女儿却像个童子一般。”
白良人指尖颤抖,“妾才入宫几年,从未见过萍姬。”
秦王微微一笑,一双眼睛盯在白良人身上,他说:“孤却听闻,那日在桥边,是萍姬叫了一声‘母亲’,美人状似惊慌,才从桥上不慎越下。此桥自上次修过,再未有人不慎落下,美人可是第一个。”
白良人脸色刷地一片苍白,她嘴角颤颤,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萍姬怎么会叫妾母亲,她不是不会说话!”
秦王说:“她母亲是个宫女,本是罪臣家眷,生下她之后没几年就去了。”
白良人神思不属,磕磕绊绊地说:“那可真是可怜。”这会儿她也没什么心情再去嫉妒那个女子居然生下了秦王孩子。
“当时萍姬年幼,便交予宫妇照料,只是小人不尽心,直到五岁尚不如其他孩子一般知事,亦不说话。只是因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女如此,孤还是养得起的。”
“大王大度……”
“只是后来她做错了事情,孤才将其置于一处宫室,并且让人告诉女官,若无事,不要令其出来。”秦王盯着白良人,“美人应当知道那是什么事才对,当年飞鸢……”说到这里他一笑,冷意逼人。
白良人再也撑不住,她跪倒在地,“大王恕罪,妾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做了这等事。”
“美人做了什么,不妨讲清楚些。”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单薄的身子颤抖,他想到萍姬如今的样子没有半分怜意。
幼女杀人,他为人父,不忍,心厌,便将之置于孤室。
飞鸢是何人,秦王早就记不清了,包括这位白良人,也只是后宫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没想到几年后,云裳遭人忌恨,险些落水之事,略一探查,就翻出了这样一桩旧事。
“萍……萍姬之母与妾长得有几分相似,妾入宫后,与其母因此有几分姐妹情,萍姬常常分不清妾与其母。后来飞鸢入宫,萍姬之母过世,妾心中嫉妒大王对她的宠幸,才诱萍姬将人推入水中……”
白良人不敢抬头,她知道秦王一定会处置自己,今日亲自走这一遭还是为了萍姬和云美人。
为什么大王面不改色的判她生死?
萍姬是王女,她不嫉妒,这是罪有应得,但云裳明明是和她一样的姬妾,凭什么能得大王如此怜惜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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