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态度不是不好,而是好得过头了。
“对不起呀,小埃利克,姐姐不是故意的,下次一定把动作再放轻一点、说起来,你的头发该修理一下啦,长短都不一样了。事不宜迟,现在就帮你修建,请给我小刀——”
忍到现在脸都被搓红了的真·人类最强一愣,然后,真的生气了:“下次?意思是还有下一次吗?”
“老子受够了!!!”
带着对曾经深受女人折磨还不会抵抗的某个小孩儿的那么一丝丝愧疚,埃迪不能再忍,直接走人了。
女人们今天把在屋子里睡觉睡得正好的他包围,排除借机揉脸摸头的种种小动作,只做了一件事:给如今手短腿也短的他量身,打算裁一件新衣出来。
虽然她们在量完尺寸之后,似乎还依依不舍地想把他也跟着短了一长截的头发给剪了,但受到当事人的积极抵抗,后一个目的只能不了了之……
啊,不对。
还是会顺利地完成的。
这种麻烦的事情,当然是要怀着欣慰之心,交给——比她们更有希望成功的天草大人啦。
小小年纪就得到众人信赖与尊重的少年天草四郎时贞,每一天都很繁忙。
扣除掉每日必定要进行的虔诚祈祷的时间,少年的身影时常会出现在城内的各个角落。
岛原郡有很大一部分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平日里遇到什么自己难以解决的问题,亦或是仅仅出现了什么困惑,都要前来寻他。
在这里,经常会出现很有趣的情景。
就比如说,今天早上还能看到扎着马尾的少年挽起袖子和裤脚,踩进泥地里去检查作物生长得过于缓慢的原因。
一眨眼功夫,到了下午,就可能在城口看见换了身衣服,但袖口那儿还沾着一些泥的黑发少年很努力地仰着头,思索要怎么把被昨夜的暴雨冲垮的城墙上的破洞更稳固地封住。
各种各样的事情,好像都看到他在做。
不过,天草做得最多的却是,听或是疲惫或是痛苦的人们祷告。
由于传教士在几十年前就被强行驱逐了出去,整个岛原郡都没有神父存在,只留下了一座如今已变得破破烂烂的小教堂。
神父的职责中,最重要的就是“告解”吧。
在别无他人的安然宁静的环境下,分担信徒的苦痛,聆听信徒的悔过,并在与他们的交流中进行开导,以此达到慰藉的效果。
可这座偏僻小城内没有神父,人们心中的痛苦又需要纾解,一个精通教义又心怀大爱的少年便站了出来。
那座破旧的小教堂就成为了信徒们悄悄隐藏在暗处的据点,少年认真地聆听不管男女、亦不管年龄大小的教徒的烦恼,接受他们的忏悔,也将为他们今后该如何将生活继续下去提出最恳切的建议。
不止如此,他还会来到将死之人的床边,为即将离去者做最后的祈祷和洗礼。
就是因为这些一般人无法做到,只有天草四郎时贞才能做到的行为——人们真正将他奉做神派来人间的使者,并发自内心地相信他。
“哼,无知。”
咦咦,这个非常不合时宜的唱反调的声音是从哪里出现的?
“正牌的‘神的使者’可不是你这样的。唔,你——顶多算个自己给自己找苦头吃还特别高兴的傻子。”
啊。
说得太对了。
天草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神使”,在他看来,自己与所有同胞、同伴都是平等的。他们因缘分结识,聚集在一起,能够为志同道合的同伴献出自己的一份力,他是真的心满意足。
不过,“傻子”这个评价,还是有一点……
少年无奈笑了笑,也不放在心上,转而道:“这么说,埃利克知道真正的神使大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哧,你确定想听我形容?都不是什么好话,听了之后要是大受打击绝望痛苦想要自杀什么的,可跟我没关系。”
“不会吧,有这么糟糕吗?嗯,这么一说就更想要知道了,来吧,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应该还是……不错?”
想都不用想,从不知为何对神抱有极大反感情绪的埃利克口中说出的话,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而且,询问一个小孩子是不是知道真正的神使是什么样子,态度还这般认真——在任何人看来都相当可笑的事情,也就只有天草做得出来,还是真情实感地做了出来。
于是,少年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势。
“……”
“……”
这又是怎么回事?
自称要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的埃利克,最初之时,竟是意外地沉默了许久。
这个时候,天草实际上是背对着他的,所以,看不见只给自己一个后脑勺的孩子此刻脸上是否浮现了异样的表情。
总之,埃利克过了好半晌才再度开口。
幼童的身体所能发出的声线还是那般稚嫩,甚至还无法避免地带上了些许一说出来绝对会让本人恼怒不已的奇怪的尾音。可他随即说出的语气,却是让天草更加以外的平静。
真的是“平静”。
但这平静又跟纯粹的毫无情绪起伏又不相同。
还不了解他,更不知晓他在先前的沉默中想到了什么的天草只能心头微怔,莫名地生起了一个奇怪的……但之前,确实也曾经出现过许多次的念头。
很奇怪啊。就好像明明映入眼中的是一个普通的幼小孩童的身躯,至少外表比这孩子大得多的少年望着他的背影,却觉得自己直面的是一个不知经历了多久岁月的人。
这个人有着不管外表如何变化也不会丢失的奇特的气质,也是看似成熟,实际上单纯至极的少年不了解、自己又无法拥有的特性。
每一分都在吸引他,让他禁不住好奇和探究之心,想要更了解这个人一点。而每次往前走近了一点点,就会让他越来越觉得,这个人真是奇怪啊,好像真的有无数秘密。
这个发现便导致了,即使这个人的外形无法让旁人信服,天草却能够完全地相信他说的话,一点质疑也没有。
“想了想,也就是那个样子。”埃利克格外平静地开口了。
“回应他人的所有恳求,让所有人都能心满意足,把国家也治理得相当的好。公平,宽容,温和,唔,好像用的就是这些词吧。”
这跟他之前说的不一样。
听下来,根本就不是贬义的评价,相反,还全都是“好话”。
天草眼里的诧异只停顿了些许时间,就被另外的情绪替代了。他隐约预感到这并非埃利克真正想说的内容,便很有耐心地保持了沉默,静静地等待下文。
而他果然猜对了。
埃利克的平静终于转为了嘲讽,虽然只有一闪而逝的那一丝。
“如果只看这些,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并非自己的意愿,生为人却没有人的心,嗯,那还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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