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几许,吹乱思绪,他的心间似乎微有所动,于是抬头向天穹看去。
青天依旧,白云苍狗。
今日拜访天音寺诸人并非意外之举,焚香谷一事,牵连甚重,绝不是一家一事可形容,正道门派皆受影响,而从普泓大师的反应来看,十有八九,曾经三大巨擘之一的天音寺,有急流勇退之意。
世间烦扰,守得清净。
轻轻叹息,随后他缓缓收回了目光。
眼前是林荫大道,辽远沧桑,一眼不知尽头。他停顿了一刻,直到甩了甩头,心头浮现一丝释怀。
长衣迎风轻摆,再望去时,空静山路上,唯有他一人身影渐行渐远,带着几分洒脱。
*
门扉之后,明烛长燃。
法相微微笑了笑,仔细掩上了门间的那道缝隙。
一声“阿弥陀佛”从他背后幽幽传来,法相转过身,向着普泓大师的方向,怔了一下,言道:“张施主已经走了。”
普泓大师点了点头,目光中有些许清晰可明的欣慰之色,道:“如此甚好。”
法相低声合十,诵道:“阿弥陀佛。”
普泓大师默然一时,沉声叹道:“这恐怕已是最好的结果了罢。”
法相点了点头,道:“普智师叔心愿得偿,师父亦可安心了。”
普泓大师微微一笑,沉默阖目,手指只在念珠上动了一动。
“若在今日,你又会如何作想呢……普智师弟……”
那一份痴念,终归虚妄。
屋子里沉香袅袅,朦胧了数十岁月年华。万千红尘,不过一场虚无幻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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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出自《万善同归集卷下》(大四八·九八七中)
【2】出自《佛说八大人觉经》因文意节选。原文如下:觉悟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如是观察。渐离生死。
【3】出自《楞严经》因本文需要,稍有断章取义。原文如下:汝修三昧,本出尘劳。淫心不除,尘不可出。
【4】出自《大宝积经第91卷》原文如下:当舍于懈怠,远离诸愦闹;寂静常知足,是人当解脱。
☆、交谈
青云山上,张小凡沿着古道向前走去,在层层浓密的树林中有意隐匿身形,一路不曾被值守巡视的青云弟子发觉。
阳光从头顶片片参差的树叶间透出,渗下点点斑驳光晕。林径小路的尽头,他停下脚步,目光看着前方凝然不动,周围景色倒映在他的眼眸中,多了一分意外的复杂。
小路正中立着一块石碑,四字书于其上,正是“青云禁地”。
张小凡看了它一眼,但神情里并无敬畏之色,似乎也没有思索犹豫,一步步便继续走了下去,向着那个熟悉的洞口缓步而行。
而对于他的到来,古老的山洞不知怎的,仿佛亦是有所感应。在他靠近的一刹那工夫,洞口石门边竟飞快的闪过一道微弱的七色光辉,随即门上古拙的太极图案如水流漫过一般,涌起清色的光芒。
张小凡看着那道石门,深深呼吸。
清色的光芒快速地旋转,随后在他目光的注视下突然停滞,被太极图倒吸回去。洞口顿时抖动不已,只听“咔咔”声音连响数次,石门豁然而开。
石门上方亦有气势恢宏,笔走龙蛇的四个大字,这次张小凡没有再多做停留,闪身走进。
风自他身后吹入阴暗的洞府,几缕白烟飘荡在山洞之中。石门开合,将青云山色与幻月洞府种种意象隔绝。
说来,张小凡已经无数次进入其中,面前一切自然熟悉,漫天的水雾在他面前争先恐后的涌上来,滚动翻腾,透着诡谲的幻月之力,他伸出右手,不见有多大动作,仿佛是一个极细微的屈指,亮光便在他指尖一闪再闪,法诀清芒下,正是纯正的太极玄清道。
层层浓雾如波涛如流云,在光芒闪烁的同时,疯狂的旋转起来。随之是一刻剧烈的颤抖,大片水雾悄无声息的极诡异的向四周散开,尚不及将这一切景象看清,那浓厚的水雾已然消失殆尽,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幻月阵法,如此而已,也不过是为闯入之人设置。
水雾散去,他的面前却并非徒有黑暗,另一道石门突然自灰暗中显现,古老陈旧,稳稳伫立在离他几丈远的地方,仿若亘古的永恒。
门后,光芒若隐若现,一道闪电猝然劈开穹顶,照亮了门内浩然天地。
苍凉蛮荒,百丈祭坛,古意古境,此时竟也飘下绵绵细雨。
张小凡感觉到一丝凉意,但身上分明没有潮湿迹象,如斯情状实在奇怪,不过出现在这里,确是最正常不过。
浩渺天地,古鼎置于祭坛正中,周围巨柱环绕,七色异彩时而显现,时而消逝,无规律可循,站在鼎旁,四周隐隐压力,竟有撕扯之感,极像天机印所在的灵脉。
一柄似玉似石古剑,插在鼎中。
诛仙。
依然是那柄世间最凶戾之物,然而它确是完整的,唯一的瑕疵,是在剑身之上,有一道细小的、暗红色的横纹,仿佛断裂过一般。
他注视着那出奇异的断纹,沉默淡漠,无悲无喜。
这里的雨下得大了一些…
青云山通天峰,一个僻静的院落。
幽暗的阴影从树林中投下,房间阴冷,吹过的暖风都似凉了太多。屋子里,隐隐绰绰的人影时而走动时而坐定,间或有一两句言语,然而最终又都归于沉默。
微弱的叹息,随风飘出窗扉缝隙,整个院子一时竟无限凄凉。
“李师侄,你……”一个人影像是突然气急般说了一句,那人在原地无奈的转了一个圈,见无人响应便跺脚走出了房间。
屋子里瞬时又恢复了寂静,靠窗的椅子上,只有一个人默默坐着,也不言语,对面是三四个比他年长许多的老者,见此情状,更是无话可说,连声都不出了。
但这样的气氛着实诡异得令人难受,呆坐了不知多久,一个灰袍老者忽然像受了什么刺激一般站起来,速度极快,其他人吃了一惊,纷纷看向他。
“冯师弟,你又怎么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无奈的道。
那被称呼为“冯师弟”的老者,目光精芒闪动,冷冷道:“吕师兄,难道我等就要在此坐以待毙,看那帮外派小辈骑在我们头上么?”
前方脸色灰败被质问的老者正是焚香谷的吕顺,听到这话,原本漠然的神情登时微微一变。
“我焚香谷再不济,好歹人也没有死绝,上下千人难道自己还做不了主么!”那冯长老面上涨的通红,显然已经气愤至极,越说声音越大,看着眼前这帮人不慌不忙的神情急躁地道。
吕顺面色又白了一分,他看了一眼冯长老,心中触动缓缓站了起来。
“够了!”一声大喝,此时斜插进众人之间,几人心神一震,皆是默然,但面容之上的忿恨不平却又是如何能够退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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