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月色极好,溶溶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似乎都是温暖的。陆雪琪坐在床上,床铺绵软,陷进月色里,更让人生出慵懒之意。
此刻,她正侧过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低头将粥弄得凉一些,递到她嘴边。本要接过碗自己来,目光触碰到男子认真而温和的神情,却是不动了。她抿唇微微一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身上可还不舒服么?”
这话今晚不知听过多少遍,陆雪琪唇边带笑,安静的摇了摇头,道:“只是没有什么胃口。”
张小凡手上一顿,道:“还是要吃些才好。”
陆雪琪自然明白,自己修行渐深几日不吃也是可以的,但肚子里这小小生命却是受不住的,她依言将一碗粥慢慢喝下。
张小凡注视着她,心中反复思量,明日要仔细查查什么最养身子,也该下山采买一趟了。
修行之人平日里很难生出困倦之感,陆雪琪近几日却总有倦意,想来便是这个缘故。放下碗,她重新躺下身子,微闭了闭双眼。
“困么?”
陆雪琪点了点头。而后她轻轻向里挪了一下,将外侧空了出来。
只是片刻的工夫,就被拥进一片熟悉的温暖里。她阖着双眸,静静缩在他怀中,下意识的选了最舒服的姿势,温柔相拥。
“小凡。”
张小凡“嗯”了一声,将手臂收得紧了一些。
她的发在他的唇边,浮着一丝香气,她喃喃道:“你喜欢女孩子还是男孩子?”
张小凡怔了一下,不由失笑,轻声道:“都喜欢。”
“嗯……不知道是个男孩子还是个女孩子。”
“都好。”张小凡闭着眼,笑道。
定是一个活泼的孩子,无忧无虑,像你亦像我。
他低头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前额,温润的感觉在唇间晕开。窗外树叶竹枝沙沙,窗里一双人安静依偎。
月光从缝隙里照进来,汇成溪流,汇成河。
突然之间风止叶停,万籁俱静。月光铺满的万丈红尘里,唯剩怀中一人。
☆、番外三 情深·俗世
翌日,风和日丽。
张小凡清早在厨房略收拾了一番,便下山了。这些年他甚少出远门,一般也不过是到河阳城里采买盐油酱醋。
说这河阳城,与许多年前也大不一样,整个城向外扩了一倍,商户林立,人来人往,旧日几次血战留下的惨烈记忆已随着岁月变迁,埋进泥土,被人淡忘。
大约这世间,走走停停,再大的伤口都有治愈的一天。
张小凡走进人流里的时候,时辰尚早,但这座古城之活力,便在于新的一天,开始的甚早,各个商户无论是客栈酒馆,亦或道边小摊,都跟着一并赶早,河阳城一眼望去,清晨方过就已分外繁忙。
这般走着,拐过一个街巷,张小凡在一个不大的摊子前停下脚步,摊主本是向旁边望着,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哦,这位公子要买油啊。”那摊子主人是个老汉,年纪六旬上下,来河阳城中摆摊数年,卖过甘薯卖过鲜笋,如今是卖油的。他右手边支着一个青布幡,上写着中州第一油,名号响亮至极,颇为唬人。张小凡初次见这白发白须青布幡的老人家,就觉得此人和他当年结识的周一仙,颇为相似。
那老汉看到张小凡走过来,笑眯眯道:“这位公子过来瞅瞅,油老儿不是自吹,尝过老儿的手艺,都得是回头客。”
张小凡闻言笑了笑,刚要说话,就听老汉喋喋说开,道:“……这都是家里自己做的,是从我祖父的外祖父手里代代相传,到我这儿足足一十八代,你瞧好,要不怎么敢叫‘中州第一油’…”
张小凡脾气甚好,但每次听他说完,也都是一阵子无语。
“这位公子从哪来?”老汉笑呵呵的问道。
张小凡道:“青云山……下。”
老汉“哦”了一声,似乎在回忆青云山下究竟有没有村子,而后道:“老儿怎么不记得那里有村子?”
张小凡微微一笑,道:“村子小,认识的不多。”
老汉打量着他,张小凡素日穿着质朴,和这俗世中人也没什么不同。老汉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就听旁边客栈中传来一声巨响。
老汉方才便是被那方的人群吸引了目光,如今不知又发生了何事。
客栈中一群人从正门倒退了出来,衣衫相同,应是同一门派弟子。他们手中皆握着法宝,其中几人窃窃私语,张小凡道行高,听得清楚,当前一人怒声说了一句“不如和他们拼了”。张小凡不禁皱了皱眉。
这时,另有几人站于门口,面上冷笑,正中一黄色布衫之人道:“有本事,再来比过。”
那派弟子顿时怒目而视。
“幽州不愧是边陲,城小,养出来的人心眼也小,不登大雅之堂。”黄衣织锦男子嗤笑道。围在他身边的数人,听闻此言哄堂而笑。
对面那群弟子年轻气盛,如何能忍,几乎就要动手,站在最前方一人年纪稍大些,硬伸手拦住身后师弟,压抑着怒火,道:“此地乃是青云门山下,动起手来,若传到青云门,可都不好看。”
黄衣男子冷笑一声,道:“你们也知道脸面。”
他身边一人大声道:“不错,别院里是谁使得阴谋诡计,害我等名额作废,如今倒是大义凛然起来,算哪一出?”
听到此话,对面那人脸色一变,沉了下来,道:“欺人太甚。”
话音落下,他拦着的手臂也放下了,身后那些年轻弟子早就怒火中烧模样,几个人挥着法宝便打了过去,那人亦是跟在后面直冲向那黄衣男子。
客栈门前刹那间一片狼藉,店小二不敢进不敢退,站在门中大喊着什么,淹没在一片法宝锐响中。
就连客栈周边也收到波及,不消片刻工夫,坍塌了一半。
等卖油的老汉回过神来已经晚了,一柄剑从他头顶擦过,打在墙上,险些要了他的命,他摊子也顾不得了,哆嗦着往地上蹲,看来是吓得不清。
这时一股大力忽的从脖子上传来,他脑袋嗡的一声,心头大呼一声“惨矣”,随即抱紧了头。
感觉到衣领一紧一松,耳边却是清净了许多,过了好一阵,他又惊又疑的抬头,发现自己竟莫名其妙移至了远处,他“咦”了一声,心道,莫不是被打过来的。
他又向四周望去,见方才站在他身边的张小凡,已然离自己数丈之远了。四面布棚歪倒,砖石横飞,一片尘土飞扬之中,张小凡站在边上似乎没什么反应,也没有任何躲避之意,然而那碎石木屑却是一分都没有落在他身上。那老汉伸着脖子瞅着面前乱象,过了一会工夫,好似也注意到了这点,眼睛便睁大了些,嘴里“咦”了一声。
张小凡静静看着两派争斗,目光渐渐深了。
那两方越斗越凶,起初不过是阵仗较大,并未波及他人,半柱香后,法宝却见血红颜色,更有几次险些伤了周围人性命。张小凡皱了下眉,若等青云门下山处理此事,恐怕拖延太久……他思忖了一刻,右手方泛起微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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