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麻骨皱了皱眉,沉吟半晌,低声道:“之前那位鬼厉公子,似乎要插手此事。”
大巫师微微怔了一下,点了点头,道:“不错。”
两人沉默了一时,火焰爆裂的声音或近或远,在耳边接二连三响起,不知又有那户人家遭受了这灭顶之灾。
阴暗的光晕在两人面容之上形成一片阴影,沉默里,大巫师忽然缓缓道:“那个人的道行……”
图麻骨看向他,眼中有些疑惑,不知他突然提到那位公子是何意思。
大巫师叹道:“以他的道行之高,或许有些办法吧。”
图麻骨皱眉,口中惊异,道:“当真?”
大巫师默然点了点头,苦笑了一声。
天边的火焰在云层之上翻滚断裂,一个一个火球钻出乌云,天色愈加昏暗,血色如烟,随着时间推移,向中土的方向蔓延开去。
人们惊呼奔逃时,偶尔会抬眼看看天空,那片血光照在这方土地上,是极为恐怖之所在。
焚香谷上空的火红窟窿,四周红云密布,层层叠叠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正下方,是包裹在烈焰中,温度高得惊人的玄火坛。
火焰蒸腾,忽而爆发,忽而削减,轮回更迭久久不绝。
一个人影身着红衣,像披着烈火一般,伫立在玄火坛燃烧的图腾正中,喷发的火焰在他身边围成一个圆,火舌舔舐着地面,浇灌着大地上的凶神。玄火坛此时的温度,炽热无比,热气熏腾中,仿佛能感受到脚下奔涌的岩浆。
云易岚就站在这炽热的核心处,然而诡异的是,他的脸色很白,毫无被火熏烧的滚烫感,唯有一双眼眸,翻腾着红色的火光,一条条血丝刻在他的瞳孔边,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他已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望着眼前满布的火焰,在岩浆与凶神之间欢跃的火龙,他低低的笑起来,红发飘起时,现出那一张神情疯狂的脸,还有那一双几要流出鲜血般通红的眼眸。
狂意汹涌,从他的身体里激荡而出,云易岚感受着那股澎湃的力量,心头狂跳。
好一个八荒火龙!
世间无人能敌,焚天毁地的力量,仿佛就在他的掌中。
那力量如此甜美,是这世上最诱人的所在,鲜血,火焰,所有的一切都会在八荒火龙目下顶礼膜拜,力量所至处,世间万物渺小如蝼蚁,瞬间灰飞烟灭。
这力量无人不渴望,亦是无人能拒绝!
天下尽匍匐,凡人能奈我何!
云易岚眼中狂色似血,霍然仰首,张臂狂呼,笑声响彻在这空荡得只余火焰的玄火坛中。
还有谁能阻拦!
突然,他的笑声戛然而断,目中神情变化莫测。
火光中,依稀是那日模样,竟有人肆意闯入玄火坛,而八荒火龙未曾将那人活活吞噬。
“噬魂……鬼厉……”云易岚“嘿嘿”的笑起来,笑声嘶哑诡谲。
短暂的交手中,他认出了那件法宝,只是没想到那个正道叛徒手中果然有玄火鉴,而那人竟还活着。
最是在他意料之外的,却是那人的道行。
以他的阅历看去,此子身兼佛道魔三家术法,如今似乎皆有所成,弗一出手,已然不可小觑,魔道诡异,大梵般若力量雄厚,而那太极玄清道术法,何止老练纯熟!
魔教鬼王身具修罗之力,一往无前,却败于传说中开天辟地般的诛仙之力,此战之后,他曾反复思量,道玄那老不死在兽神一役后,恐怕空剩一副皮囊,究竟是何人道行如此之高,以三剑之力出手诛杀鬼王?事到如今,云易岚心里那些许疑惑猜疑,已然半分不剩。
还能是谁?
还能有何人?
此子单论太极玄清道一法,极有可能突破太清境界,实为他心腹大患,若不尽早除之,焉能成就霸业?
他双目血红,低低的狂笑起来,四周烈火像是被凶戾之气惊动,轰然爆发,窜起两人之高。
“青云……嘿嘿……”
那人居于魔教正道反反复复,眼下魔教已灭,除了青云他再无去处,必要杀之,才为上策。
诛仙早已断折,一柄残损之剑怎能与八荒火龙相比,谅他道行再高,也绝无回天之力!
烈火里,那个火红的身影仰天长啸,声彻天地。
火焰迸发!
哪里有一声龙吟,从地底,带着桀骜的气息,卷火而来,向那苍天怒吼,亘古不绝!
中土,一场火雨,轰然爆发!
天空上的云被火焰染成了红色,阴雨连绵的地方,所有的潮湿之气都蒸发掉了,空气越来越干燥,无数人家打开窗户,望着这诡异的天,指指点点,面带困惑。
街道上的小孩子被大人拉回家,再远一点的城镇,商户林立,小商小贩站在街边上依然做着生意,只是神情都有几分焦虑,隐隐感觉这天气异常,带着点诡异。
天火蔓延之速极快,从南疆到中土腹地,一片一片天空被乌云和火光吞没,太阳消失,树林里,一群有一群的鸟兽惊慌奔逃,却发现这危险的气息笼罩大地,没有一处是宁静安全的。
天火打在地面上,溅起火星,像是根植于地底,陡然盛放的艳红花朵,温度热烈,气息冰冷,也似一抹无情且猖狂的笑容,在地面划开一道血痕,张开血盆大口。
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情况不对,天上的火焰凝聚,烧灼着乌云,至美至幻的火烧云在下一刻,就变为一道烟气,云朵像再也承受不住火焰的力量,霍然散尽,而后,便是漫天火雨。
哭喊声,再度在这片饱经沧桑的大地上响起,一种绝望,像一枚种子扎在人们的心底。无数人凄惶的奔跑,就如当年兽神之祸一样。
南方已然是一片火海,又或许人们对那片土地早已心存俱意,所以无人敢向南去,唯有北方。
虽然青天相连之下,大概谁人都不能逃脱,但是北方,似乎有一种力量,在驱使着人们向哪里走。家中无法继续呆下去的人,都踉跄着上路了。
向北,或许当真有神明俯瞰这世间。
向那连绵起伏的山脉走去,或许就有一线生机,一条活路。
世间万物泯灭时,苍天睁着眼,等待死亡降临。
但是人们没有忘记,北方还有一座青云山,像一根擎天巨柱,直插云霄,在无数次灾难面前,为渺小的凡间,顶出一片青天!
离着青云山最近的河阳城里,眼下与其他地方没有什么不同,也是一片惨败光景。
其实在外人看来,这里不该比其他城镇差了,然而在当地人心中,完全不是这般模样。
河阳城如今,像个被岁月摧残到了极致的老人,城头是一道道深刻的兽妖爪痕,空地上是一座座新建的义庄,城外不远,是冒着青火灰烟的乱葬岗。
夜晚来临时,曾经的满城灯火已变得星星点点,十分斑驳。
而此刻除火雨外,天际血红的颜色,在这里的人们看来,真是令人讽刺的熟悉。
不过,话又说回来,河阳城中最大的客栈山海苑,此时人气倒比往常好了许多,原因无它,跟当年兽妖来时一个样。客栈中有小门小派的修道中人,也有逃难而来的异乡人,大半房间都被人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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