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道行心性到底不能小看,就如曾几何时在南疆一般。
忽而想起远在蛮荒的那位,她神情难得变幻多次,心头冷笑不止,倒突然期待起三人再次聚首之时。
想必是极有看头的。
阳光下,法相正见不远处有一高一矮两人,立于檐下,脸色都是苍白,似乎在争论着什么,单看行装,应该是本地人。法相转念便走近二人,双手合十,轻声道:“阿弥陀佛。”
那两人仿佛太过投入,闻声皆吓了一跳的模样,转过头看见法相,面上神情才好些。
小镇离天音寺很近,对山上各位大师一向非常尊崇,这时节度日艰难,见僧人便如见菩萨,立刻行礼不说,面上也露出十分的敬重之色。
法相微微一笑,开口道:“贫僧是天音寺弟子,路过此地,见这里行人虽多,但本地人却没见到几个,正巧看到两位施主,所以就来问问,还望莫要见怪。”
那两人连连摇头,口中道“哪里哪里”。
身量较高的那人干笑了一声,道:“大师有所不知,这……这街坊四邻的不都走了么。”
法相皱了皱眉问道:“可是因为天火?”
“这……”两人踌躇一刻,面露难色。
其中一人尴尬了一下,面色有些苍白,却没说天火的事,只道:“大师也是知道的,数月前妖兽丧心病狂……”
法相面色微微一变,然后想了想,无奈的道了一声“善哉”,鬼王一役伤及正道根本,但若说影响之广,远不及兽神。至今南疆边境依然有妖兽出没,中土也是元气大伤,难以弥补。
那人又道:“这里在贵寺脚下,多受庇护,但我们这个镇子上却甚是奇怪,事后疯癫之人不在少数,再加上天火灾劫,许多人家受灾严重,半夜都能鬼哭声呢。”那人说完似乎觉的脊背都有些发凉,不由自主的抖了两下。
法相紧皱眉头,道:“我记得蔽寺曾做过法事。”
两人脸色微变,叹息不语,想来法事只能解决一时。
另一人倒是没有如此紧张不安,只是脸色也不是很好,他指着两人,无奈地说道:“我们过些天也要离开了。”
法相一怔,眼下这番景象处处透着凄凉,难免让人惋惜难受,或许在这些普通百姓心中,悲痛之意一时之间如何都是消失不了的。当年兽妖的疯狂侵略,生灵涂炭过后,不知又有多少个村镇像这里一样人去楼空,阴灵游荡,幽冥惶恐。几个月后,又是天火降世,劫难重重。
法相皱眉难言,脑海间一幕幕惨状汹涌如暗潮将神思卷进黑暗中。
半晌,他叹了口气,只得合十道:“事已至此,两位要多加保重,贫僧住在街旁客栈中,这几日若有难处,可以来找小僧。”言毕,他给两人指明了暂居的客栈位置。
两人忙不迭的道谢。
客栈中,普德大师从普泓上人的房间里走出来。推开房门,忽见一行三人,有老有少,也正要下楼。
其中一人身形瘦高带着灰色帽子,遮挡住面容,身边是一位老者和一位着青衣的年轻女子。
几人甫一碰面,其他人倒还好,唯有那身形瘦高的男子身子骤然一僵。
所幸普德大师并没有探究的意思,几个人一前一后的下了楼。
“是天音寺中人?”小环见普德大师离开客栈,方才诧异问道,身侧周一仙和野狗道人几乎是同时点头。
野狗道人隐在帽下的脸色极其难看,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周一仙却没有那么多顾忌,他右手捻了捻杆上白色帆布,直接道:“恐怕还是四大圣僧之一。”
“你怎么知道?”小环和野狗道人一愣,向他看来。
周一仙嘿嘿一乐,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一者看其样貌,二者嘛……天音寺魔教一战后,没剩几个人了……”
小环莫名其妙的皱了皱眉,道:“就因为看起来年纪大?”
周一仙摸了摸鼻子,讪笑点头,道:“可不是吗!”
小环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了。不过自家爷爷有多少本事她还是知道的,很多时候周一仙好似极不靠谱的戏语,有七分却是真的。
野狗道人心里想法跟小环差不了多少,暗自嘀咕起来,几日里青云门和天音寺的人全让他们碰见了,真是见了鬼了。
小环察觉野狗道人愈发僵直的身形,想了想,低声道:“不如我们……换个地方住吧。”
野狗道人自然点头不已。
怎料周一仙大袖一甩,道:“不用费事,他们在此地呆不了几日的。”
小环和野狗道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道:“他们?”
周一仙笑了笑,颇为笃定的道:“当然,天音寺的几位高僧肯定都在这里了。”
话音未落,野狗道人身子一震,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一变再变,天音寺众位高僧一齐出山,就如同说青云山几位首座一起下山一样,就算他早已脱离魔教,对于这些正道人士,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周一仙瞥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的接着道:“能让天音寺众高僧出马的,还能有什么事?”
野狗道人沉默不语,小环接下话来,道:“天火?”
话已至此,后面便连猜测也不用了,前脚遇见青云门弟子,过几日又碰到天音寺众僧,看来天火之灾,两派有意互相帮扶,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
几人没再交谈,寂静里,小环心头跳了一下,暗暗担心起了金瓶儿,不久前遇到青云门中人就有一番缠斗,但愿这次不要与天音寺有冲突就好。
这半日过得很快。
新月初上时,普德大师和法相回到了客栈。
普泓上人盘膝坐在床上。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隐约从房屋的外传来细微风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响动。
门外渐渐有脚步声向这里过来,普泓上人长舒一口气,抬臂处红光幽幽闪烁,再睁开眼时,已是满室烛光温暖摇曳。
有人在门外道了一声:“师父。”门扉开处,露出法相沉静面容。
普泓上人抬眼看去,缓缓道:“回来了,外面情况如何?”
法相上前几步,将所见大致说了一遍。
听到兽妖一处,普泓上人皱了皱眉,眼中透出几分深思之色。半晌后,叹道:“阿弥陀佛,灾劫不断,苦了众生啊。”
法相亦是叹息不语。
师徒二人言谈不多,法相只在此停留了一会工夫,正要往外走时,空荡的客栈外陡然传来嘈杂声响。
普泓上人和法相皆是微怔,相觑不解。
“弟子去看看。”法相施礼轻声道,月白僧袍一拂,便向客栈大门走去。
客栈掌柜也被惊动,打着哈欠凑过去,口中低声喝道:“大半夜的,什么人吵闹……”
门外敲门声急促,几人打着灯,开口匆忙道:“我等请见天音寺圣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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