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臂稍稍用了点力气,然后将她的身子,重新放回到她先前坐着的那根树枝上。
这根树枝是傅小昨自己挑的,生向平坦,没有分叉的细枝,粗细适宜,能够承受她的重量,离地高度也不高,她不用花多大工夫就能靠自己爬上去——
就像现在她坐在上面,视野也就差不多比卖药郎高出几公分的样子。
——到此为止,本来没有什么问题,傅小昨还想跟他道谢来着,但是,卖药郎在放下她后,既不走开,也不后退,就这么继续站在她跟前,离得非常近——近到她垂落的两条小腿稍微动一动,就能碰触到他的身子。
然后,他伸手搭在她身子两边的树枝干上。
乍一看来,这似乎是出于防止她再像先前那样掉下去而考虑,但由于彼此间相距过近,她整个身子就像被他圈在怀里似的,更就此让傅小昨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
好像在被“树咚”一样的即视感……
狠狠被自己的联想囧到,傅小昨忍不住开始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努力想把注意力从两人目前的姿势上转移开:
“药郎先生……你什么时候来的?”
——再怎么说,刚好在她掉下树的时候出现,未免巧得太不像话了一点吧?
卖药郎看见她发间露出的红通通的耳朵尖,似有若无地、轻轻叹息了一声,原本搭在她身侧的双手从树枝上松了开。
傅小昨刚刚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下一秒,身子便又重新紧紧绷起。
卖药郎的左手小臂自然而然地搁到她腿上,右手手肘搭在上面,手指懒洋洋地托着一边下颌,微微歪着头——就着这副状态,那双浓秀纤长的眼睫无声撩起,眸光刚好自下而上、接住她愣乎乎的视线。
重新换了一个更满意的姿势,卖药郎的嘴角似有若无地勾起一丝,话音沉沉地道:“比他们稍早一些。”
感受着腿上一点也不客气的、实实在在的力道,傅小昨微微抿着嘴角,面上发红地瞪着他——
得寸进尺……真是放肆……!
这样以后,她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他们?
傅小昨在思维迟滞的状态中努力回忆,先前的不速之客,加起来好像也就三个,而能够用“们”来修饰形容的——
他的意思是比雪女跟大天狗还要早?
这么一反应过来,傅小昨顿时顾不上害羞了,惊奇而有些疑惑地问他:“那你怎么一直都不出来啊?”
卖药郎眉间微微挑了挑:“不是你不希望我出来的吗。”
傅小昨听得当即怔住,下意识地喃喃否认:“我没有……”
终归没能说下去。
其实她自己内心潜意识里很清楚,这几天来的行为,对身边的人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就像起初,犬神跟九命猫还会忍着感官的难受陪到她身边来,到最近几天,却连跟她说话都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
因为自己心里郁闷,就拉着身边亲近的人,也陪着一起不痛快——虽然她本质上很不想承认,但仔细想来,这样子的所作所为,简直有几分恃宠生娇意味的无理取闹。
自认理亏,傅小昨目光游移着,轻声细碎地嘟囔道:“……对不起嘛……是我不好啦。”
“嗯,这次终于肯认错了吗。”
“……”
傅小昨面上心虚歉疚的神情瞬时一滞,无语十足地瞪了他一眼:
“懒得理你……谁跟你说对不起了?我在跟犬神跟九命猫说呢!我们心有灵犀!我在这里说,他们也可以感觉得到!”
卖药郎对她的歪理不予置评,还配合地淡淡哦了一声,随即便道:
“独自玩了几天,开心吗。”
傅小昨的气势瞬间散尽,恢复垂头丧气的样子,声音也闷闷的:“不开心。”
“啊……那该怎么办呢。”
卖药郎似乎有些沉吟地看着她,语气中又有些难以言说的微妙:
“别人又抱又摸也没能起什么作用——我又还能怎么哄你呢。”
“……啥?”
傅小昨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勉强确定,自己刚才的确没有听错话,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里,整个妖都处于一种彻底莫名其妙的状态。
她下意识地开始努力回忆,类似他口中的那种无稽画面感的来由,没一会儿心里才浮起一个隐约的猜测。
所谓、又抱又摸、什么的……
该不会是在暗指大天狗之前的所作所为吧……?
毕竟,他比大天狗雪女他们到得还要早,也就是说,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从头到尾把他们的行为也都偷偷看在了眼里……?
“……”
不知怎么的,听着对方这副沉沉无起伏的语气,明明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傅小昨想象着那种画面感,却莫名开始有点想笑。
傅小昨好不容易才忍住嘴角的笑意,严肃起神色:“咳,那什么,其实要哄人,也不一定要又抱又摸的嘛,还是有很多其他办法的,比如像这样——”
她说着微微低头下去,凑到他脸颊边上,轻轻亲了一下。
她努力摆出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情,理直气壮道:“呐,多谢款待,我现在心情就好多了。”
卖药郎任由她实施完这种办法,面上神色不变,不置可否地微微挑了挑眉:“哦?被又抱又摸了那么多下都没有用,亲一下就够了吗?”
“……”
傅小昨无语地瞪了他数秒,只好又重新低下头去,捧着他的脸毫无章法地胡乱接连亲了七八下,终于停下来时,整个妖忍不住面红耳赤的:
“——你是笨蛋吗?这样够了没?”
顶着一脸口水印的卖药郎先生,总算没有再提出别的异议,口中懒洋洋地轻声哼了一下。
第98章 第98只妖·问答
被哄开心了的卖药郎先生久久没有再说话。
他就这么安安静静趴在她腿上, 眼睫虚虚阖着,其后惯来淡凉的眸光被掩住,整张白玉一般精致美丽的面庞, 几乎难得透出一种近似乖巧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 给傅小昨的感觉,就像只午后在太阳底下打盹的猫。
要不是看见他托在下巴上的手指, 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扣着, 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以这个姿势睡过去了。
而且很奇怪的是, 这么彼此间一句话也不说地呆着, 傅小昨莫名觉得连日来的憋滞烦闷也跟着渐渐消散了许多。
眼见他深紫发巾下溜出几缕软软的淡茶色长发, 她甚至手痒得想去揉一把。
然后,在她意识过来的时候,她的手指已经绕着那几缕头发,开始编小辫子了。
看对方还是乖乖窝在那儿,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样子,傅小昨手下给他偷偷编麻花辫的动作也变得有底气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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