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混乱的近十轮赌局过后,卖药郎面上的冷静神情却始终一丝不乱。此时对她表现出的认怂心理,他也不置可否,只淡声应道:“不好玩吗。”
傅小昨本来忐忑得还有些小心翼翼的,闻言却顿时因为憋屈而差点直接哭了出来:“——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
“是吗。”青年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冰凉的眸光看着不远处外的青蛙妖怪,随即沉声缓缓:“在赌局分出胜负前,阁下还是先请告知,你到底想让我们帮忙做什么事吧。”
——帮忙?
傅小昨觉得自己的思绪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对方什么时候表现出过想请他们帮忙的意愿了?
对面的青蛙妖怪听了,似乎也觉得怪异,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道:“老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呱。现在诸位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马上认输,要么陪老朽再来几局呱。老朽不急,可以给诸位多一点时间,让你们好好商量一下呱。”
卖药郎嘴角被勾勒出的那抹暗紫色的弧度,显出了几分嘲讽意味,与话音一般沉凉:“我们,也,不急。”
见他装逼装得如此清新自然,傅小昨原本有些发虚的内心突然也有底气起来——看来符纸还够用呢!
不过她心里刚刚乐观了一点,那边的青蛙妖怪就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冷水过来:“诸位已经注定必输无疑。”
……说的也是。符纸就算再多,可终究会有用完的时候啊。
这么一来一回的心情起伏之下,傅小昨反倒觉得更丧了。她忍不住抿着嘴角,一只手抓稳伞柄,空出另一只手去揪住卖药郎的衣襟轻轻扯了扯,努力想表达自己内心的潜台词——大佬我们别装逼了吧,还是乖乖认输好了……
卖药郎顺着那份力道的方向,静静垂眸看过去,没一会儿对她给出了评价:“笨,蛋。”
无缘无故被怼了一下,傅小昨还愣着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重新转眸,看回向前方:
“既然它能够无限复活,继续杀它还会不断受到反击,长此以往,也许大家都会死在它的手上,所以还是趁早认输为好——你莫非是这样想的?”
“……难道有哪里不对吗?”
被准确剖析中了心理走向,三个妖怪都听得有些一愣一愣的。
卖药郎微微摇了摇头:“从一开始,它的赌注就是一条悖论。以你的说法,它的妖力反击只能在死亡前触发,那么归根到底,它能够产生的威胁,只是来源于别人去杀死它的行为而已。”
顺着他的话梳理了下思路,傅小昨顿时有些醍醐灌顶的感觉:“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不去杀它,它就什么也做不了 。”
——对啊!凭什么它让他们去杀它,他们就一直乖乖照做啊?还浪费了这么多符纸,符纸就不会委屈吗!?
同样拐过弯来的九命猫瞬间再次暴怒跳脚:“好你个狡猾的臭蛤.蟆!居然敢跟本喵玩这种把戏喵!等本喵找根绳子把你捆起来,看你还扔什么麻将喵!”
那厢青蛙妖怪的诡计被戳穿,却没有多么惊慌失措的模样:“可若如此,赢不了老朽,你们还是无法从这里出去呱。难道,你们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吗?”
——这说的好像也没毛病……
傅小昨眼睁睁看着九命猫脸上,那一派意气风发扬眉吐气的神态瞬时一僵。
她忍不住要开始觉得,自己这一伙妖怪就像是几个缺少头脑立场的陀螺,依次被两边阵营来回抽打个不停,在短短几个来回之内,简直就受到了好几万吨智商上的侮辱。
弃疗地不再纠结脑袋里重新乱成一锅粥的思绪,有了自知之明的傅小昨,老老实实听着耳边卖药郎始终冷静的话语:
“我只是说,你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什么时候说过,我杀不了你?”
青蛙妖怪在瓷器上蹦哒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瞬,一双往外凸出的眼睛默默盯着他,没有应声。
“我们刚进入这个结界,阁下便一路尾随至此。若当真确信我们必输无疑,你又何必等待时机?只能说明,起初情况还不满足你必胜的条件——阁下会赢,无非因为你被杀死以后可无限复活——那么,我们刚进结界的时候,与现在相比有哪里不一样,何以满足了这份条件?”
啪嗒。
几颗细小晶莹的雨珠汇聚成一大滴,从眼前的伞缘尖落了下去。
——雨。
看着那颗水滴落下去,傅小昨后知后觉地在心里想到。
他们刚进来的那片地方是没有下雨的,之后是卖药郎拿出雨伞,带他们往前走了一阵子,才走进这片连绵不绝的雨幕中。
——也就是说,这只青蛙妖怪要身处于这片含有妖力的雨中,才能有无限复活的能力?
这样想着,傅小昨心里突然闪过了某种微妙的即视感,让她有些莫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她还来不及去细想深究,眼前听完卖药郎的一席话语之后,沉默许久的青蛙妖怪再次出了声:
“老朽是哪里露出了破绽吗。”
“明显的破绽倒是没有。如果外来者按照你的计划行动,那在这个赌局中,你的确不存在会输的可能。只不过,你先前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世上没有百分百胜率的赌局。”
言及此,青年秀美的面容上微微一哂:“这句话使我产生了怀疑,你所提供的信息之中,应当有一部分是虚假的。”
青蛙妖怪先前一刻不停蹦蹦跳跳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它点了点头,有些赞许地道:“很聪明。要知道,对于一名合格的赌徒而言,出千是必须掌握的技能。老朽的确使了诈,也的确有话欺骗了你们。但你能不能看出来,老朽的哪一句话说了谎呢?”
卖药郎冰凉的眉眼间依旧冷静无波:“那就回到我之前问你的那句话,你想让我们帮忙做什么事——不必否认,既然提出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相对而言,要求对手的赌注也必然不只是戏言。”
傅小昨晕晕乎乎地在边上听到这里,努力回想彼时青蛙妖怪的话——
“……你们要是输给了老朽,只用乖乖当老朽的仆人,替老朽办事就行了呱……”
——难道卖药郎就是从这句话中猜测,对方有求于他们?
——可就算是这样,他又怎么判断对方哪里说了谎呢?
那厢听卖药郎再次提起这个问题,青蛙妖怪便陷入沉默,不再说话了。
但卖药郎却像是原本就没想要得到它的回答,径自继续道:“你既然是守护这片地域的妖怪,言则这个结界是为了囚禁你而存在,里面的一切,包括这片含有妖力的雨,全都受到你的控制——我很好奇,在这里,会有什么事情让你自己做不到,竟然需要拜托一群外来者帮你去做?我想不出来。”
到此为止,傅小昨心里总算隐隐约约冒出个念头来,伴着耳边那道沉静的话音,一个名字默默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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