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理解了自己的话,傅小昨松了口气:“我觉得是这样的。而且,既然番茄死了,雨女自己却没有死,我猜是因为她的执怨在她变成物怪之前,就已经被清除了……”
所以,那个把雨女关进蔷薇岛的阴阳师,一开始为她设置的囚禁之力,其实是她自己的执怨,这样一来,作为物怪的雨女,就永远不可能逃得出结界去——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囚禁。
卖药郎侧过眸子,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为什么,刚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傅小昨闻言,顿时浮起一脸“居然问出这种话,你是认真的吗?”的神情。
“你傻呀?你忘了你的退魔剑是用来干什么的吗?要是被别人知道,雨女随便哭一哭就能消灭成片的物怪,你又打算如此自处呢?”
青年冷淡的眉眼间有一丝微微的怔愣,而后才有些严肃地蹙起眉间,认真专注地看住她。
傅小昨看他这样,忍不住有些好笑,弯了弯眼眸:“这回知道怕了吧?让你莫名其妙一个人也能生起气来,是该吓吓你呢。”
第56章 第56只妖·黑羽
听完她的话后, 卖药郎便陷入沉默,静静看了她许久,一句话也不说, 直看得她都忍不住觉得不自在起来:
“又怎么了……?”
“同样是斩除物怪, 同样是消耗你的血,比起我, 她难道不是更好——”卖药郎看着她微微怔愣的神色, 缓声道:“那又, 为什么, 要告诉, 我。”
傅小昨吃惊得瞬间瞪圆了眼睛:“你居然是这样想的吗?”
见他仍然不动声色的样子,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我都说了,雨女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这种能力,说到底她只不过想好好过日子而已。可你呢?你斩杀物怪,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你们两个怎么能够混为一谈?”
卖药郎闻言,神色冷静地点了点头:“我跟她自然不一样。可是,对于你,有什么不一样吗?”
“……”
傅小昨顿时噎住话语。至此, 她终于明白了对方先前那句问话的意思。
出于无意消解执怨也好, 想要斩杀物怪守护形真理也罢, 对于她来说, 都只是消耗鬼火的存在,为什么要区别对待?
——在此之前,她的确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傅小昨下意识地沉默, 垂下眸去。良久,她才有些不确定地小小声地说:“要说哪里不一样,大概是我把你当朋友,不想看到你出事,也想要帮到你……”
没有听到应声,她又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微微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他:“就像在进岛之前,我会想把铁鼠留在外面——虽然都是我的朋友,但是犬神和九命猫,他们两个对于我来说就是不一样的。”
卖药郎依旧静静看着她。但那双眸光的沉静中,却因着一份难言的专注,而莫名显出了一股幽深的意味。
此时此刻,傅小昨觉得自己就好像需要证明什么东西一样,她偷偷在袖子下面捏紧了手指,努力不闪不避地、坦然地回视着他。
然后,她就听见对方沉声问道:“既然如此,犬神和九命猫,我跟他们,对于你,有什么不一样吗?”
“……”
——气氛突然又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原本努力维持着平静假象的目光,瞬间又变得躲闪波动了。傅小昨强撑着抿紧嘴角,才没让自己逃避低下眼去,作为代价 ,脸上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通红成一片。
尝试再三,她才重新发出声来,语气显得分外怯懦无力:“药郎先生……好像、被番茄咬了以后,你就一直不太对劲……我觉得、你可能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青年微微阖了下眼,纤长的眼睫衬着苍白的肤色,显出一种别样的浓秀旖旎,他言声淡淡:“我很,冷静。”
——
傅小昨发自内心地觉得,在这前途渺茫、生死难卜之际,只是因为别人随便撩一撩,心里就冒粉红泡泡冒个不停的自己——真的应该被拖去浸猪笼!
同理,在这前途渺茫、生死难卜之际,还来有意无意地对她撩个不停的卖药郎——简直活该被拖去浸猪笼五百遍!
抱着以上觉悟,她便强迫催眠自己心如止水、心平如镜、心如死灰(?),不停地做心理暗示:抱着自己的只是一坨空气啊空气——对着一坨空气你都能脸红,你简直太没节操了傅小昨!
以着这派□□高尚的心态,她终于成功捱到了出结界的时候。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临别之际,卖药郎向雨女二人(妖)发出了同行要求。
虽然由于起初的摩擦,彼此有过稍微一小点的不愉快,但经过之后这段时间,各自也勉强确定下来,互相的确并不抱有敌意。
而此时结界崩碎在即,在听闻外面的情况之后,雨女与青蛙瓷器稍作考虑,便也同意了加入他们的队伍,打算一同合力出岛。
这个组队邀请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奇怪之处,有违和感的地方只在于:为什么会是卖药郎,去提出这个邀请呢?
莫非他是看中了雨女那高效率消除物怪的能力?
——不太可能吧。
彼时还在揽幸楼的时候,傅小昨就知道了,相比起消解执怨、度化物怪这种温和的处理方式,这位先生显然更欣赏退魔之剑的暴力美学。
想不通缘由,一时没忍住,她就朝着身边被自己努力无视的“空气”君开口求问了。
卖药郎沉凉的眸光定定看住她,一字一句、缓缓清晰地回答:“你和退魔之剑,对于我,是不一样的。”
“……”
傅小昨面上纳闷的神色一滞,思绪迟钝地围绕着这句话转了好几圈,总算勉强体会了几分其中的意思。
然后,她就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自己心里——那颗止如水、平如镜、死如灰(?)的心里——瞬间之内,再次咕噜噜冒起了沸盈的水泡。
她几乎是摆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哭丧脸,逃无可逃之下,喉咙间都细细呜咽了几声:“……你饶了我吧……”
——大仙!快请收了神通吧!不要再撩了!她实在是无法承受“因心动过速而死”这种妖生污点啊!
卖药郎一贯冷淡沉静的细长眉眼间,难得显出了些许惬意的味道,薄削唇角处勾勒着的暗紫弧度,此时亦微不可查地深了几分:
“还跑吗。”
傅小昨整个妖泪汪汪、哭唧唧、吭哧吭哧、有气无力:“不跑了……你赢了……”
——
俗话说得好,人一旦被突破了节操下限,就很难再重新捡起节操了,妖也是这样。(俗话君:我特么没说过这句话(╯‵□′)╯︵┻━┻)
傅小昨现在就是处于这么一种破罐破摔的心理状态。
一反先前腰背直挺身板僵硬的姿势,她整个妖就跟没骨头似的趴在卖药郎肩膀上,越过他身后的药箱上壁,望向后边犬神背上的黑羽秀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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