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露水垂在他的指尖,一片新叶生出,昨天下了一场雨,隔壁多了一朵蘑菇,这次开的花是什么颜色的呢,泥土里有虫子爬来爬去……
各种各样的讯息欢呼着流过来,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要是、要是这次能多长一片叶子就好啦……为什么最近感觉不到那种舒服的力量了呢……好难受、好难受……
好干……好渴……好重……
源重光睁开眼睛,向一个方向伸出手:“去那边看看。”
付丧神们当然没有异议,跟在他后面时不时对视一眼,也不知道从彼此眼里看见了什么,反正平静的面容下都是担忧。
他们最终来到了一棵古木跟前,这棵树边上围了一圈注连绳,象征着这是得到神明眷顾的神树,当然这只是因为它年纪很大了,所以被认定为是神迹而已,它的本质也不过是一棵没有生出灵智的树。
那串注连绳挂在这里好像已经有了一段不小的时间,源重光用指腹轻轻挑起一段绳索,秸秆揉制的绳索上有着腐蚀般的黑,下面垂落的白色御币边缘也泛着焦枯的黄。
源重光下意识地蹭了一下那块黑色的地方,看上去很容易蹭下点什么灰烬的绳索,却并没有在手指上留下痕迹。
这不是加诸于注连绳本身上的痕迹,而是由它构成的结界受到了侵蚀的表现。
好干啊……好渴啊……好重啊……
离的越近,那样低低的呻/吟就越清晰,树木并未生出鞥与人沟通的灵智,只是反复抱怨着加诸于己身的折磨,源重光弯下腰,抓了一把树根边上的土壤。
表面还是正常的褐色土壤,下面却是一片焦黑干枯的砂砾,握在手心里,都能感受到那种奇怪的热度,说不上是滚烫,但是对于喜欢阴凉湿润的树根来说,已经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了。
源重光缩紧了手指,之间碾磨着干燥的沙土,一点水分都没有了的土壤被搓成细碎的灰尘,从他的指缝里窸窸窣窣飘落下来。
三日月也蹲下来,毫不在乎自己那一身华贵的狩衣拖到了地上,衣摆上都是脏兮兮的泥土,他伸手在源重光抓了一把土的地方拨了几下,露出更大的地方。
全都是黑色的焦土,像是被蒸干了水分又放在火里烤焦了,被手指擦过时,发出干涩的簌簌声。
焦土一路向外蔓延,在注连绳的位置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强硬地拦住了,里面的焦土和外面的正常土壤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条界限沿着注连绳划开清晰的线条,贪婪地试图向外扩张。
源重光沉吟半晌,弯腰对那棵树鞠了个躬,然后利索地扯下了那条坚守岗位的注连绳。
注连绳是布置结界的必须品,对神鬼都有功效,但在人类手里就只是一条绳子了,源重光扯注连绳扯的麻利又爽溜,边上的付丧神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奇怪的热浪就扑面而来。
这种热度非常奇怪,和周遭神宫清冽的神气并存,他们能感受到神气的清冽凉意,也能感受到这股过分霸道的热意,又凉又热的感觉让付丧神们都不适地动了动身体,将目光投向了踩进注连绳圈定范围内的源重光。
“主!还是我……”
长谷部见源重光进去了,抬脚就要跟上,被一把折扇轻巧地拦在外面:“你们是神明,受这个力量的影响比我更大……”见长谷部还是不放心的样子,用折扇抵着他的胸口命令道,“站在外面,别动!”
长谷部只好委屈地不动了。
源重光满意地回头,绕着那棵树走了一圈,然后悄咪咪地把视线放在了付丧神们腰间的本体刀上。
又硬,又长,看着也很适合……
不不不那样太过分了……
源重光忍痛收回自己的想法,想了半天,还是认命地拿出了扇子。
于是六名付丧神就这样无语地排成一排,看着自己的主君蹲在一棵树下,用一把扇子……挖起了坑。
“叮——”
檀木做的扇柄还是很给力的,往下掏了半天都没有坏,也算对得起它的价格了。源重光挖了半天,扇骨猛地戳到了一个坚硬物体,在寂静的丛林地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回响。
“欸,可惜了的。”
他从土里拔出扇子,精雕细琢的扇骨有了磨损,绸缎的扇面用来把挖出的土弄到一边儿去,整个扇子都已经不能看了,源重光随手拨开眼前的土,将扇子丢到一边,看清了那东西的原貌。
一面青铜的圆镜,边缘雕刻着神异的纹路,代表着火焰和太阳光芒的纹理攀附其上,中间是一个双手托举太阳的面目模糊的女性形象。
那股热量就是从它上面散发出来的,作为太阳女神所持有的神器,它理所当然拥有这样的力量。
“八咫镜……”
不知是谁低低地叫出了它的名字,源重光单手挽起袖子,从土里拔出了这件珍贵的神器。
拿出来之后,他才发现镜子后面贴着一张符纸,符纸上有着翻涌的阴冷气息,恐怕正是这张符纸,让八咫镜不得不恢复原型被埋在这里。
不远处的药研站的位置正好让他将符纸尽收眼底,藤紫色的眼眸倏忽瞪大了,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想要看清上面的每一笔一划。
这是……他不会记错的……和那些符纸上画的,都是一模一样的……
三日月敏锐地注意到了药研的走神,迅速打量一下四周,顺着药研的视线看向了那张符纸。
符纸,有上面不对吗?
“那张符纸,药研见过?”三日月问的很直白,所有付丧神都看了过来,药研眼睛一闪,含混不清地咳了一声,言语简略地说:“见过,和那些……一样。”
那些?
他们只疑惑了片刻,一个个就反应了过来。
药研见过的符纸,除了那些用于封印源重光过去骨骸的罐子上的,还有哪里呢……
居然是一样的?!难道那条街,还有漏网之鱼?
他们的呼吸都有瞬间的紊乱,源重光好像没有听见药研的话,抽出一张安倍晴明赠与的符咒,垫在手上,一把扯下了镜子上的封印。
他不会什么解除封印的法子,只好简单粗暴地扯了,要不是怕有反噬什么的,他根本不会想起来用安倍晴明送的东西做缓冲。
嘛……其实那些符咒的用途他也不知道,总归不会伤害自己就好了,有比没有好,对吧。
抱着这样近乎无赖的心情,他扯下了镜子上的符咒,那面始终没有反应的八咫镜,终于有了点回应——
浅淡的白光从边缘泛起,那白光微弱极了,但是能看见它在不断增强,像是一个人的意识从沉睡中苏醒……
寂静的树林有风盘旋而起,吹过枝头,一切的鸟鸣声戛然止息。
“啪嗒——”
高齿木屐踩在树边一块裸露的大石头上,自虚空中幻化而出的少女戴着市女笠,穿着类似汉风的大袖小袖,艳红的丝质长衣用绘有鳞纹的腰带束起,一圈铃铛系在腰间和手腕上,衣摆袖口都是金色的象征火焰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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