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一旦有不测,自知不太吉利,便住了口。
“放心吧,师父。”浮水小道士推着大春真人,道:“你赶紧去调息,若是真需要师父,也得师父能帮得上忙才行。”
浮水小道士把大春真人送进精舍,回头便瞧见槐序把玩着土偶看着他。
“你心忧大春真人我能理解,但是这般抗拒大春真人进入地下鬼国,又是因为什么呢。”
浮水的神色阴郁了一下,随后又满不在乎道:“你会知道的,等你师弟回来。只是在这之前,决不能让他下去。”
槐序手上的动作停下了,他看了一眼浮水,道:“希望你所言不虚,你对大春真人的拳拳爱护之心我能理解,便也望你体谅我师兄弟的情谊。”
浮水小道士点了点头,道:“我不是坏人,何况你救了他。”
槐序道:“借我一间精舍修行。”
“东首第一间,你虽降伏业火,也需小心为上。”
槐序在精舍里炼气存神,虽然说着不担心白献之,但思绪静下来,却忍不住摩挲这土偶,想要一窥究竟。
槐序到底是忍住了,他和白献之冥冥中自有感应,并非虚言。这会儿,白献之必然是平安无事的。若是借着土偶或者感应显化元神过去,实在太过耗费心力。背靠虞城,槐序不敢肆无忌惮的露出破绽。
一如槐序感应,白献之这会儿不但平安无事,反倒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自槐序带着浮水离开,白献之在长春观探查可能留下的线索,搜寻到祖师堂附近,却被祖师堂中冥冥中的呼唤所吸引。
“有趣,在本座面前玩勾魂术,本座便陪你玩玩。”
白献之顺着祖师堂中的呼唤走进禁法,进入地下鬼国。所谓地下鬼国,和兰若寺所在的阴界本是一物,建立在阴与阳、生与死的边界,既不归阴土管辖,也不受仙神律法。
长安君被镇压在太乙山已经有五百余年,他本来的旧部,以及后来在中阴界中诱惑或者偷盗来的魂魄在阴界中聚集成形,近乎一座王城,拥立长安君为王。
长安君坐拥王城,以魔法将王城和自己练为一体,除非以无上法力将这个阴界抹去,否则长安君都不会死亡。
白献之瞧出端倪,暗自思索长安君的身份,却不料才入王城,就有宝马香车美人前来迎接,将他奉为上宾,送入王宫。又有三司大臣亲自引路见礼,将他迎至后花园,见到了长安君。
“上宾前来,不胜欢喜,来,上座。”
长安君生得好皮相,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笑脸相迎,白献之也不好诘问。
酒过三巡,白献之微微有些不耐,长安君知道不能再装神弄鬼,便道:“五百年前便仰慕黑山大王的风采,不想五百年后我们才有机会相见。”
白献之仔细看了看他,这才叹道:“原来是长安君,我早该想到,长安城附近,除了你还有谁会被镇压在太乙山。”
“不过,五百年前你我虽同为妖魔,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交情,怎么如今却以勾魂术唤我?”
长安君哈哈一笑,道:“五百年前天下十八路妖魔,你黑山老妖独占东南,长江水魔曾试图进入东南,都被你打得仓皇而逃。我们这些妖魔虽没有排个高下,但隐隐约约,却都认为你最神通广大。”
“姓项的气数鼎盛,雄霸天下,将我们十八路妖魔都陆续镇压,我被镇压前,都不曾听说他去动你。”
白献之嗤笑一声,道:“你们是妖魔,聚敛天下妖魔鬼怪,自称妖王魔王,虽然势大,但力量并不来源于自身。而我虽也称妖魔,却都是自己打出来的名头,养着些许小妖怪,也不过是为了日常起居之用。”
长安君点头道:“不错,若没有这些旧部,我也称不上什么鬼王。天下妖魔众多,那十八路大妖魔的名头怎么也算不上我的。”
“只是没想到五百年后,黑山老妖居然走了正道。”
长安君感叹一声,看着黑山老妖的眼神不免就有些诡异。
白献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长安君,道:“我行魔道,因为我恨这世间污浊,我走正道,因为我爱这世上光明,有问题?”
长安君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只是感慨,你我都一样。”
长安君轻轻抖了抖袖子,一缕清风从袖子里飘出来,化作浑浑噩噩的浮水小道士的模样。
朝阳初生,天空被晕染成一片深沉的绛紫色。绿意浓重的草木并没有受到秋意的点染,枝叶上露珠熠熠生辉。
大春真人盘坐在药圃前浑圆的大石头上,这个道人看起来年纪不过三十,分明是三春道人中最年长的,却最是年轻。其实长春观的道法最善延寿,反倒是二春和三春将自己练成那般垂垂老矣的模样才是少见。
大春真人衣衫单薄,头顶有一缕白气缓缓升起,迅捷时如同灵蛇吸气,迟缓时如老龟盘月。道人生得清瘦,丰神俊朗,眉目温和,即使不看他的眼睛,也能知道这个人必定是个善良的人。
浮水小道士有一搭没一搭的逗着大黄狗,大黄狗随着他的动作打滚奔跑撒欢,乐此不疲。浮水小道士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大春真人,目光平和带着眷恋,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对大春真人的依恋。
“浮水小道士,你这样看,不怕他发现吗?”白献之走到他身边,身上带着几分刺骨的阴凉。
浮水小道士看了他一眼,道:“发现也没什么,他是从来不会把人往坏处想的,最多只是觉得我遭逢大变对他越发依恋罢了,根本不会想到别处。”
他说出口,却仿佛带了几分埋怨,倒是希望大春真人想些别的什么似的。
白献之笑了一声,道:“总不能希望他往坏了想你。”
浮水看了他一眼,道:“莫说我了,我只是瞧瞧罢了。你呢?你师兄待你至诚不假,这种至诚,便没有叫你觉得沉重?我长春观历来便有尸解成仙之法,大不了日后与他仙界相见。而你要跨过那道槛,未必比我容易。”
白献之也笑不出来了,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就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着相互抱怨起来。一个总说我师父如何如何,一个总说我师兄如何如何,说来说去,又是哀叹,便又都自怨自艾起来。
槐序从房里出来,瞧见一大一小表情十分有趣,不由得笑了起来,道:“你们这是相见恨晚了?”
白献之递了个眼神给浮水,浮水心领神会,道:“难得遇到合得来的。”
看了槐序,又不由得有些惊讶,道:“这才几天,你就把天元丹法和羽仙诀练成了?”
槐序一身清气凝而不散,分明是已经摄取到九天清气洗涤肉身,初步练成羽仙之体。九天清气难以摄取,除非练成天元丹法,才能轻易取来。长春观历来修成羽仙诀的,要么本身就会天元丹法,要么是会天元丹法的人帮助摄取天清之气,再没有第三种成功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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