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镜不由得讥诮道:“你既然看出来了,为何不早些离开,你一个大活人,我又被你害得法力全失,万一两边打起来,我们怎么办?”
人群已经渐渐向前涌动,槐序道:“车到山前必有路,遇山爬山,遇水潜水,我们总归是要过河的,现在不上传,以后也要上船,你怎么知道鬼王会在什么时候打过来?”
槐序跟随着人群向前,轻声道:“你能想到的问题,鬼王也不会一点也不清楚,一个想要设伏,一个害怕被伏,两方就要以昆水为棋盘,各自布子。越往后,双方布子越多,对整个棋盘的势力的了解也会越清楚,所以越往后,动手的可能就越大。”
不多时,两人一起挤到了船前,两个鬼差正在索要船资,一人两个阴钱。槐序顿时把目光转向拂镜,拂镜道:“你看着我干什么,我没钱。”
槐序叹息一声,把手拢到袖子里,道:“看来只有一个法子了。”
拂镜忽然感到一阵不妙,问道:“什么法子?”
槐序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打上去把船抢了,这样自然就能过河了。”
“不行!”拂镜连忙阻止道:“你不要命了!你是活人,这阴土一切死灵都与你天然不是一路,你若是暴露身份,哪怕你是地仙,也休想活着回到人间。”
槐序道:“你也没钱,我也没钱,我们困在这边,也会死在阴土,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先搏一搏,万一逃了呢?”
拂镜哪敢让他动手,他现在的性命都系在槐序手中,槐序活不成,他如今这点法力,就更活不成了。
“我有钱,我有钱!”拂镜求饶,伸手在怀里抓出一块赤红的晶石,道:“这快血晶足够我们的船资了。”血晶乃是厉鬼死后魂体凝结而成,自然不会才值四个大钱,但是奈何拂镜身上确实一个阴钱也没有,只能以此物充作船资。
槐序笑眯眯地把手从笼着的袖子里放出来,缴纳了船资,登上了大船。知道上了船,拂镜才感觉不对,道:“若是我真的没钱抵船资,你真要抢船?”
槐序道:“当然不会啊,四个阴钱而已,又不是很难挣到。”
拂镜气结,红着眼睛道:“你不是出家人,怎么还会骗人?”
槐序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修行的这是金仙道,虽然与佛法只是两个称呼,但我所持的戒律只有一个不杀生而已。”
拂镜咬牙切齿,恨极道:“你自己修行金仙道,传我的却是佛道?”
槐序点了点头,道:“然也,而且你需要持的戒律有大戒律十六条,中戒律五十四条,小戒律三百零七条,缺一条都修不圆满。”
拂镜死死地瞪着他,道:“为什么我我会有这么多戒律要守?”
槐序道:“这可不算多了,你生前做了多少年魔头,做了多少坏事,贪嗔痴三昧蔽体,不持戒律,你永远也不可能超脱泥潭。”
拂镜哪里听得进去这个,他此刻恨极了槐序,若不是实在打不过,只怕要爬到他身上咬下几块肉来才肯罢休。
槐序不以为意,道:“持戒即修行,你的修行便可称作戒律法了。”
大船排开昆水,一路风平浪静,竟然不曾发生任何事端,让拂镜着实有些惊讶。槐序笑道:“不必担心,这船上的鬼怪里,只有两个是鬼王道暗子罢了,鬼王还在观望,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突然行动的。”
拂镜道:“你怎么知道?”
槐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自然是靠脑子,你看你西北角的那个断头鬼,看似在与人交流,实际上你看他的眼睛。”
拂镜看去,果然见到那断头鬼看似在和其他鬼怪交流,实际上他把头摘下来拎在手上,借着双手摆动,一双眼睛早就悄悄把全场都看尽了。
拂镜心服口服,谁会注意断头鬼的头被抓在手里是不是能偷偷窥视众人。槐序道:“其实这些小鬼小怪在我眼里,什么念头都像火烛一样耀眼。它们的善意、恶意根本不能收敛,轻易就会被发现。”
他说得谦虚,但拂镜却明白远不是他说的这样容易,起码拂镜自己就没有这样的本事。确实越是精神弱小的生物越是难以收束自己的想法和念头,若是拂镜去附身一个凡人,那么那个凡人的念头都瞒不过他。但是要在这样混杂的场所里去分辨各种各样的念头,只怕比大海捞针简单不到哪里去。
大船顺利靠岸,槐序又沿着直线朝阴山的方向走去。拂镜明白槐序的可怕和厉害,就越发对他所说的“极为厉害”的光明经充满向往,也越发坚定了要跟着槐序混的念头。
“兰若王,你在阴土应当小心些。”拂镜提醒道。
槐序看着他笑了笑,道:“你刻意提醒我,应当不是因为我是活人这么简单吧?”
拂镜道:“你曾问我为何会被地尊驱使,那时我不能告诉你,但是如今你驱逐了他的法印,我便可以说了。”
“我乃是九幽狱中的恶鬼,生前更是厉害的魔道中人,地尊能驱使我,自然是因为他是比我更加强大的恶鬼!”
“只有鬼中之鬼才能驱使另一个强大的恶鬼,只有魔中之魔才能驱使另一个强大的魔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忘了申请榜单了
第147章 、槐玉
第一百四十七章、
鬼中之鬼, 魔中之魔, 这无疑是极高的评价了。槐序第一次从他人耳中听到关于地尊的评价,却没想到出乎意料的高。他与地尊也曾两次照面,一次是在南疆, 他借助玉钩斩了地尊化身的躯体,第二次便是一个月前的长江之上,地尊自曝化身, 把他拉进阴土。
两次遭遇地尊化身, 地尊的表现只能说差强人意罢了。比一般地仙厉害,却到达不了他们的高度。槐序并不怀疑拂镜的判断,转头问道:“这么说, 地尊确实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了?”
拂镜脸色凝重, 回想起地尊的手段,他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恐惧的神色,道:“大王所见的地尊,只是他使用的化身罢了。而他的本体,一直沉睡在白莲教的圣山之下。”
“似我们这等妖魔所化的鬼怪与普通人并不相同,我们的阴身与我们本质相对应。我这副模样, 便与我的内心相像。因狡诈而多头,因贪婪而多臂,能屈能伸, 故大小如意,勇猛精进,故迅捷力大。”
“而地尊……”拂镜眼里浮现一抹恐惧来。
槐序知道地尊只怕在拂镜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否则不可能让他有这样深沉的恐惧。槐序道:“看着我。”
拂镜看向槐序的眼睛,槐序道眼睛仿佛翡翠一般通透,仿佛泉水一般充满了生机,那是能抚慰人心的颜色。拂镜透过槐序道眼睛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眼里的恐惧,看到了那个在他心里徘徊不去的阴影,那是一个可怕的巨鬼。
鬼物之间有严格的等级压制,强大的鬼怪对低等地鬼怪通常有支配性的威慑。槐序借着拂镜的眼睛看过去,便看到了他记忆中的地尊。这是一个恶鬼,身比山岳,行走时群山都不及他的腰高,他头生巨角,口生利齿,轻易便能搅动风云,使天地变色。这不仅仅是一个巨鬼,无尽的贪婪使他化作饿鬼,虽是鬼物,却以同类为食,许多强大的鬼王都只是他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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