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坐了会儿,叶煜去看正在跟着夫子学习的子婴。
他原本想着把嬴政答应的那件事告诉子婴,但转念一想如果泄露出去嬴政到时候可能有危险,只得作罢,等晚些时候再告诉他。
怕打扰了子婴学习,叶煜学着嬴政那样,站在外面远远地看着子婴跟着夫子念荀子的文章,表qíng都柔和许多。
“去甘府。”看了一阵,叶煜离开坐上马车,对车夫说道。
回来之后他去找过张苍了,倒是甘罗哪儿好久没去了。
他和甘罗关系好,倒也不用提前知会,在门口就有人进去通报,他只要跟着家仆去厅里就好。
“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来我这里呢。”已有十九岁的甘罗从门外走来,一副清秀少年的模样,眉宇间带着点贵气,不穿朝服就一个风流少年。
听他带着点抱怨的语气,叶煜笑着说道:“我出征前不是常来么。”
甘罗坐下,调整了下坐姿道:“我可听说你前两天就去过张正卿府上了。”
叶煜解释道:“托他照顾了我家子婴,总要去当面道个谢。”
甘罗轻哼道:“托到我府上也行啊。”
“你都快忙不过来了,我哪里还会给你找事。”叶煜无奈道。甘罗拜相早,责任自然也大,有时候还真不能当他是尚未及冠的孩子。
“你哪里没给我找事,那么大块楚地不就是吗?”甘罗喝了口酒水道。
叶煜面露疑惑,“你要去楚地?”
甘罗摇头,“暂时是不用,那边还算安分,我就是要负责安排人手,还得统筹,也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谈起楚地,叶煜想起了昌平君,皱起眉头问道:“王上对那两位怎么打算的?”
甘罗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谁,打趣道:“对王上的打算最了解的不就是你吗?”
叶煜心里咯噔一声,差点以为甘罗知道他的心底那点龌龊念头,慢了半响才回道:“我刚回来几天,还没休息够,哪里想去琢磨这些。”
甘罗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当然他说的那句现下公认度还是很高的,他自己虽然十二岁就被嬴政封为上卿,朝着心腹班底培养,可论恩宠谁也不敢说比叶煜还多。
“那两个缩得厉害,太王太后和楚王都还活着,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由头。”
楚王没什么本事,人窝囊又是投降的,叶煜特地让他继续活下去,就是为了遏制一些反秦的势力。楚王还在那些人若是想了个贤王,效用就大大降低了,并且可以一下子打成贼人,舆论全在自己手里。
顺着楚国的事qíng说了两句,贺喜之类的话倒是不用了,庆功宴上甘罗给他灌酒可没手下留qíng。
“你把两位蒙将军都带走了,要不是回来得早,蒙毅又得拖几年了。”和蒙恬不同,蒙毅这两年又外转内,现在少有出战,和甘罗合作的机会多了不少。
叶煜原想提及李由也没成婚,但想起来甘罗不太喜欢李斯,便话锋一转,“你要是不提我都快忘了,我记得出征前蒙恬妻子有孕了,到今天满月都该过去了。”
甘罗点点头,“是了,他家生了个儿子。你管事没和你说?”
叶煜想了想,回道:“这两天事qíng多,我只问了几件,想着抽空了再让赵诚一件件给我说。”
“也是,我前两天想去拜访你的,见你家门口那门庭若市的样子就不敢进去了。”甘罗作被吓到的模样道。
叶煜笑笑,又兴致勃勃地问道:“蒙恬儿子取名了没?周岁什么时候?”自从自己也有了儿子,他对这些小孩子也多了些关注。
甘罗先是说了个日子,又道:“先前没取,大概是等着蒙恬回来取。”
“我说他前几天朝会上心qíng怎么这么好,还当是因为得了大功升爵得赏的缘故。”叶煜想起之qíng见到蒙恬时候的qíng形,恍然大悟道。
甘罗笑道:“他那张脸板得比蒙毅都厉害,只是得个赏他才不会有什么表qíng呢。”
“蒙毅的婚事大概不会再拖了,他家喜事我再不能错过了。”叶煜打算回头就着人去问问。
“就眼下来看,你想错过都难。”甘罗接话道。
刚刚灭楚,秦国需要时间来好好消化消化,叶煜点点头,“我在楚国的时候消息不灵通,其他几国怎么样?”
“当然是恨不得再来次合纵了。”甘罗话中带着一点对其他几国的不屑。
理论上其他国家都知道现在应该合纵抗秦,但是看看现在局势,韩魏三晋窝里反,赵国和燕国又在怼,齐国悠悠然根本不参与,卫国也只剩下一个国号了,合纵根本成不了气候。
甘罗又道:“我看魏国是眼馋韩国已久,先前怕灭了韩国被各国围攻,如今有秦灭楚在前,总算是放开手脚了,迫不及待地就扑了上去,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怨。”
叶煜在旁听着,静静喝着酒水,倒不说话。
第一百二十六章 拒做男宠韩非问
从甘府出来之后,叶煜想了想,还是坐上马车入宫去了。不管嬴政知不知道昌平君的可疑, 但既然他知道了那都该去提醒一声。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嬴政书房门口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被婢女搀扶着走出来,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qíng。
叶煜皱了皱眉, 转念想到这时候回来找嬴政的,大概是身为韩国公主的韩姬, 估摸着是来为韩国求援的,而且看这样子,多半是被逐了出来。
韩姬也看到了来人, 一开始她并没有打算搭理, 直到看到叶煜的容貌,才停下脚步叫住他。
“叶煜?”韩姬的脸上带着些惊讶之色, 她从未见过叶煜,可就算她在宫中也听说过七国第一美人的事。如今见到似牡丹般的绝世美人,她脑中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叶煜的名字, 并脱口而出。
叶煜没什么表qíng, 只淡淡道:“夫人。”
韩姬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向他行了个礼,掩饰一下自己刚才的失礼。
见韩姬没什么事,叶煜出声就要告辞。
“且慢。”韩姬忙说道。
叶煜顿住脚步,低着头道:“夫人有何吩咐?”先秦的制度并不完善,后宫妃嫔的等级还没有具体的划分,就算叶煜职爵大也不能直接甩手走人。
“我听说王上非常信重您。”韩姬带着笑,先是夸赞他道。
叶煜仍是没什么波动道:“这是臣之幸事。”
“您为秦国取得了楚国,有这样功绩的能有几人?”
叶煜不语。
韩姬又道:“只是如今大王年轻有为,秦国qiáng盛,又哪里满足于一块楚地呢?现在只要秦国愿意出兵攻打魏国,韩国就向秦国称臣,那么秦国就等于是即得到了魏国又得到了韩国。这样大的功绩我相信除了叶将军再无人能胜任了。”
低着头的叶煜却不应声,甚至连身体的幅度都没有一点变化,显然是没被她说动。
韩姬感觉面露尴尬,咬咬牙道:“将军还请仔细想想,天下哪里还去找比这还便宜的事?只要将军像王上一提,伐魏的主帅必然是您。连偌大的楚国您都能轻松拿下来,魏国又算得了什么?您和不趁此机会报一报仇呢?”
这一回叶煜终于出声,“多谢夫人好意,不过此事王上自有决断,煜不敢多言。”
一天里两次受挫的韩姬愤恨一声,“待这等好活计被人揽了去,那人早晚骑到你头上!”说完她就由婢女搀着离开了。
叶煜半点不受影响,在韩姬走后继续走向嬴政的书房,才走了没几步,就见赵高出来迎接他,“将军快请。”
看样子刚才的动静嬴政是知道了,叶煜朝他点点头,走入殿内,果然听嬴政语气不耐道:“她所言不必理会。”
叶煜脸上带了点笑道:“臣知道。”
嬴政让他入席,又问道:“爱卿来也是为了魏伐韩一事?”
叶煜摇摇头,“臣觉得昌平君有异,特来提醒王上。”
“较昌平君与昌文君行为,臣觉得昌平君所谓称病并非是为推辞上朝,还有可能是为了掩饰其人不在府中。此为臣一人臆测,王上还需探查一番才是。”他顿了顿,又道:“昌平君为楚之公子,又于楚国忠心耿耿,恐有反秦之心,不得不多加注意。”
“寡人已知晓。”嬴政表示听了进去,“劳爱卿特地入宫一趟,不过也算是来的正好。”
“?”叶煜茫然抬头。
嬴政握着几枚竹简从几后走出来,到了叶煜面前就近坐了下来,这几乎是膝盖都能碰到的距离,“此为奉常寺送上来的,皆是天气晴朗的吉日,爱卿再择一而定吧。”
只是出去跑个马而已,有几位公子在甚至不便狩猎,嬴政居然特地让奉常寺算日子。
嬴政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讶异,补充道:“奉常寺每几月都要卜算吉凶,以便众臣宗亲有用,寡人不过是从中择选几个罢了。”
叶煜这才低下头前倾着身子去看那竹简上的黑色小字,端详一会儿道,“上巳节虽然最宜踏青,但人多杂乱,恐伤了贵体。臣瞧着这日倒是不错,寒cháo尽腿,也不会冻着几位公子。”
他抽出一枚竹简抬头,忽然感觉到嬴政的呼吸扑洒在他的脸上。原是因为他们所坐的本就靠近,叶煜刚才又是前倾着身体,才酿就了这暧昧一景。
嬴政也没料到这一幕,心中掠过一丝惊讶,他就近看着叶煜的脸,想起那一次趁其熟睡的不轨之举,那柔顺的触感他记忆犹新。
但这一次这双桃花眸中满是他的身影,正如同他那一次遗憾的一样。
嬴政的眼神暗了暗,他缓缓低下头,与叶煜的距离渐渐缩短。
突然殿内发出了竹简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叶煜已经不在席位上,他正站在几步外,身体绷直,犹如受惊了的小shòu。
叶煜低着头颅,用有几分gān涩的声音说道:“臣代子婴谢过王上。”
殿内再没别的什么声音,嬴政仍坐在那里,他的面前却已经空了。
他弯下腰,拾起叶煜无意间掉落的竹简,看了看道:“是个不错的日子,那就这日吧。”
叶煜又推说有事,告辞yù走。
过了半响嬴政才回道:“去吧。”
叶煜低着头匆匆退去,再未抬起头来看一眼嬴政。
待他离去后,良久,嬴政才发出一声叹息,“……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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