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逍遥刚抬起半步,还没待他跨出,就被方思明叫住,好险跌倒。沈逍遥扶额:“你又要怎样了?”
只见方思明不疾不徐地上前,双臂猝不及防地环上沈逍遥的颈间。沈逍遥呼吸一窒,手停在那人的腰侧,抱也不是,揽也不是,只能浑身僵硬道:“慕……慕昀,你这是干什么?”
方思明与他身体紧贴,仍是面不改色,一双琥珀色的眸上下仔细地打量着沈逍遥的脸。
“关于清风十三式,你还记得多少?”
☆、别离
沈逍遥只觉体内莫名热血直上,头脑阵痛,耳畔嗡鸣不止。思绪更是混沌得厉害,只有什么画面却愈发明晰,半晌只看得见面前那人的唇齿翕动,他甚至没有听清方思明说了些什么。
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沈逍遥咬着牙:“……下去!”
方思明不为所动:“怎么?你抱我可以,我抱你就不行?”
沈逍遥过目不忘,方思明断定,他今日定将清风十三式的剑招全都记下了。华山存或许与他无关,但剑法,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套到手!
况且自己曾经为入云梦,男扮女装那么屈辱的事都做过了。就当为了义父,也不应再去介怀主动搂一个男子。
沈逍遥:“现在不是闹这种事的时候……我有点不舒服……你快放开!”
孰知方思明不但不撒手,反倒变本加厉,凑到沈逍遥的耳边一字一句地温柔吐息:“我偏不。”
沈逍遥忽得就很后悔过去对方思明如此轻佻,到现在全报应回了自己身上,不能坦然处之,却又自私地不想推开。
可他还没忘记,今夕何夕,方思明是谁,自己又是谁。
不能碰他……
死都不能碰他……
眼前霎时天旋地转,接着方思明便觉自己后背一阵钝痛,积雪被体温融透,浸湿衣衫。沈逍遥伏在他身上,额角青筋跃动,神情近乎着恼。
方思明眯起眼睛,摸了摸沈逍遥的脸。
看来这个人也没什么定力。
方思明望着漆黑的夜,毫无波澜地想。
“逃……”
他还醒着?
沈逍遥忽然毫无征兆地吐出一口血来,他硬撑起手臂,借力从方思明身上滚落。方思明失措地从地上坐起,上前一看,才发现有一支漆黑的弩/箭没入了沈逍遥的肩头。
“沈逍遥?”
见沈逍遥嘴唇发青,想都不用想,这箭定是有毒的。方思明试探地唤了他一声,却没有半分回应,他焦急地去探他的鼻息,好在指尖有湿热的触感。
方思明刚放下悬起的心,不料周围已然危机四伏,一群黑衣刀客自八方涌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萧索的寒风中弥漫着一股腥甜的血气,银刀映雪,在月色下散发出凛冽的光芒,然而方思明看他们的眼神,却比刀光还要阴冷。
一阵银芒划过,刺得在场之人皆是睁不开眼,只能持刀抵挡在胸前暂作防备。没有人看清方思明是如何动作的,只有刀光剑影间,刀身上映出的那人如同黑豹般精明狠决的双眼。
短俏的寒刃刺入黑衣刀客的颈脖,招招干净利落,皆是一击致命。
或许练剑他不在行,可杀人却是他与生俱来的本事,也是令朱文圭――他的义父,最引以为傲的本事。
方思明几乎杀红了眼,他将在场的黑衣刀客一个不留地清除了干净。枯梅率众弟子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满身是血,一动不动地跪守在沈逍遥身边。
然而那些血,没有一滴是他的。
只一眼,枯梅便凭黑衣刀客颈间的伤口,认出这是万圣阁那毒辣果决的杀招!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你是万圣阁的人?”
方思明没有回头,语声淡淡地应道:“是又如何。”
“你……好!好!”枯梅怒极,“来人,把他给我捆到执剑堂。老身今日,要亲自审问他!”
方思明被五花大绑地带到正厅,枯梅手执权杖,尽管殿中还有韩昭扫荡过得一片狼藉,但她坐在大殿中央,仍不失威严。
“方思明,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要见沈逍遥。”
围观的弟子有一人呛声:“你害沈师弟为你负伤,有什么资格见他!”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方思明目不斜视地应罢,后依旧不卑不亢地对枯梅道:“我要见沈逍遥。”
“你!”
“罢。”枯梅摆摆手,示意那弟子噤声,“逍遥尚在鸣剑堂接受医治,清未清醒尚未可知。”枯梅说着抽剑出鞘,指向被迫跪在地上的方思明,“只是你潜入华山偷师学技,按门规,老身当废除你的武功,终身囚禁于舍身崖,你可有不服?”
方思明但听不语。
却在此时,高亚男忽然跪下:“亚男恳请师父手下留情!”
“亚男,这狼崽子只怕始终有不轨之心,你为何要替他求情?”枯梅不解。
高亚男道:“若非慕昀……不,若非思明师弟出手,怕是今日沈师弟也会命丧黄泉!他若真有不轨之心,又何苦暴露自己?请师父明查!”
枯梅提着剑道:“他也不过是为了自保,你还不退在一旁?老身要执行门规了!”
“师父!”高亚男低下头,“师父,亚男平素常听您教诲‘同门袍泽,当同进同退。’今日若师父要处置思明,便连亚男也一同处置了吧!”
“你!……哼!”没想到一向乖顺的爱徒竟会忤逆自己,枯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怒不可遏地拂袖而去。
“沈师弟――”
与此同时,云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方思明心尖一颤,忙过转头去。果见沈逍遥一身素白单衣,赤着脚出现在门口,他毒伤未愈,面色苍白,薄唇没有半分血色,甚至还站不大稳。
云娆手里拿着一卷纱布,跌跌撞撞地跟在其身后,皱脸恼道:“你瞧瞧你!这样莽撞做什么!”
箭伤开裂,新渗的血染红了沈逍遥大半个肩头,但他面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似乎连痛都忘却了。
沈逍遥只是远远地看着他,那种眼神,是方思明从来没有在他眼里见过的。
从始至终,他甚至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之后,沈逍遥像是在瞬间下定了什么决心,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枯梅走了,沈逍遥也走了。
方思明只觉胸腔里的某处正发酸得厉害。
……
“善中有恶,恶亦有善,不必囿于正邪。”
……
这话是谁告诉他的来着?
……
“若杀人见血的是我呢?”
……
方思明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来,还好自己当时没有问出口。
大殿里还剩下一些人,是与他同期入门的师兄弟。他们大多都指着他,小声念叨着什么“鲜血”、“怪胎”的一类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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