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那人的声音低沉,似乎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此时听起来还有些嘶哑,话语简短,一出口就瞬间被风稀释,但是白芷还是突然就放心了。
“师兄,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那颗刚放下的心还没有落到实处,就突然停止了跳动。
——腹部突然冰凉。
那把剑剑身修长,通体晶莹夺目,确实如同评价中所言:空谷临风,逸世凌虚。此时剑尖带着鲜红色的血迹,凭空毁了这把剑的君子之风。
就像毁了她心中的所有期望。
——她从未想过那把贯穿她腹部的剑......是凌虚。
她想开口问:为什么?可嗓子却像被堵住了一样,涩涩的,发不出声。
右臂上的袖子被人挑起,露出了下面的蓝色印记,仿佛听到了她的问题一般,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阴阳家。”
那三个字一个一个地传到白芷的耳朵里,再重重落到她的心上,像是法庭上的法官朗读判决书一样冰冷、无情。她突然很想笑。
就因为这个印记是阴阳家的,所以断定我是内奸吗?
那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究竟算什么呢?!
可这次没人回答她了,身后那人猛地抽出剑,全身的血液没了禁锢,立刻争先恐后的顺着腹部流出来,染红了她的衣服。
白芷顺着惯性向前踉跄了两步,可她还没站稳,身后一股力量袭来,她猛地被拽着向后退去,一脚踩空,失重感顿时袭来——
那时眼前的画面与现在渐渐重合:她想起来了,那场地的另一面不是密林,也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万丈深渊。
耳畔的风呼啸而过,脑海中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了许多画面,那些纷繁的画面不断变换,最后停留在她那个三师兄清逸俊雅的身姿上。
她突然想起来,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没有看到那人的表情。会是什么样的呢?会......有一丝一毫的不忍吗?
这个想法转瞬被腹部的痛意毁灭了,她逐渐安静下来,内心缓缓响起了一个声音:
恨吗?
——恨。
怎么可能不恨。
最后她还未说出口的话是:师兄,我拖住他,你先走。
白芷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却提起了一个冷冽的笑意。
张良啊张良,我真是......恨死你了。
在深渊中不停坠落,她的身体渐渐变凉,意识最终化为一片虚无。
前尘过往散尽,从此以后,世上再没有白芷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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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的蜃楼之上同样危机重重。
秦国军队一拥而上,将一对男女围在中间,层层官兵之后,一男子手握半枚玉佩优雅的迈出楼阁,他看着人群中的两人,嘲讽一笑:“听闻赵国雪姬曾立誓‘绝不在人前展示凌波飞燕,如违誓言,必见血光。’只是没想到,这血光竟是你们自己的啊。”
话音一落,一枚箭矢直直的冲着两人而去,那男子躲避不及,只听闷哼一声,他一下子被射中了左肩。
“小高!”身旁的女子忙扶住他踉跄的身子,那人一身白衣尽是血色,却不只是因为肩膀上的伤,他疼得微弯了腰,有液体从眼眶流出,一滴一滴落在雪白的衣襟上。
红色的。
——那人竟已被毁去了双目!
雪女看着高渐离如今的样子,心如刀绞,她猛地抬起头朝着楼阁门前的人望去,眼眶充血,目光狠厉,昔日秀美的面容此时满是狰狞,她一字一顿得恨声道:“昏君!你残暴恣虐,屠戮百姓,骄狂自大,任意妄为,你放心,就算今日我们死在这里,还有千千万万的人志在取你性命,你这个人将不得善终,你这个国将永无宁日!”
听到最后一句,嬴政脸上的神情终于变了,他面色一沉,扬声道:“动手!”
众多官兵霎时行动,高渐离上前一步,水寒剑横扫一圈,直接打退了第一层官兵,趁着这个时机,他低声说道:“阿雪,我们中间有隐藏的敌人,他藏的很深。”
雪女:“左边——你知道他是谁?”
高渐离精准的将水寒插|入了左边敌军的胸口处,回道:“不知道,因此,需要你来找。”
几乎是一瞬间,雪女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她手中抛出去的蓝绸一紧,顿时拧断了一人的脖子,可她却觉得她的呼吸也随着那人的脖子一起断了。
他分明是想送她走,还......要让她好好活。
怎么这么自私啊。
她的眼眶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来了,可就是忍着不哭,雪女狠狠吸了一口气,“右边,左三步,前一步。”
几乎每一次高渐离都能准确的命中那些人的要害,可蜉蝣终究难以撼树,敌人太多了。雪女终于一咬牙,道:“右后方攻击薄弱。”
她强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哽咽,嗓子被抑制得酸痛。
那人似乎笑了一下,并着苍白的脸上满是艳红血迹,美得令人惊心动魄,他随手杀了一个官兵,白色的衣襟扬起优美的弧度,“许久都不曾见你的凌波飞燕了,突然很想看。”
虽然,他再也不能了。
盈满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滚滚而落,她笑着道:“好。”
莲步轻移,踩出极具韵律的舞步,手臂随着身形摆动,袖中蓝绸翩然,在不经意间划过周围一圈官兵脖颈,那些人睁着眼睛,仍旧沉浸在那女子曼妙的舞姿中,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她身形优美,婀娜妩媚,就像在百花丛中接受天地精华孕育而生的精灵,那一颦一笑,动人心魄,如梦似幻,顿时令人不知今夕是何夕。
高渐离缓缓抬起水寒剑,他无声的笑了笑,似乎她动人的舞姿就在他眼前。内力倾泻而出,水寒剑上霎时凝上一层厚厚的冰,周围有风缓缓流过,那是雪女的蓝绸。
他随着风抬手,冰凉的剑刃划过每一个人的脖颈,数十条性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消失了,那些人如同堕入梦中,毫无感觉。
“凌波飞燕果然名不虚传。”低声的自言自语从嬴政口中流出,他眼中颇有赞赏之意,但不过片刻,他又叹道,“太过美好了,一点都不像她跳的。”
“没用了,消失吧。”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拉满弓,手中的箭矢破空而去。
“嗖——”
高渐离反应极为迅速,后退一步,右手收剑,左手骤然拍出——目标竟是雪女的胸口!
她还来不及反应,身体便顺着那人的一掌猛地向后退去,眼前的场景迅速远去。
“噗嗤——”
兵器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她的瞳孔猛然一缩,那人直接替她挡了那一箭!
“小高——!!”
被唤道的那人双眸暗淡,满是鲜血,可笑容却极为温柔,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笑似乎都给了这个女子。
他张了张口,低声说了什么,看口型,似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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