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琤,看到了么?”
“我实现了当初的约定,带你来看最美的蝴蝶了。”
虽然没有回应,但是那激烈跳动的心脏,便是最好的回答。凤齐默默地退出人群,这里的人太多了。他只想找个宁静的地方,和阿琤一起看遍这山河美景。
他且行且看,往着偏僻的角落走去,那里的蝴蝶没有泉边那样多,却是难得没有旁人的所在。
凤齐那过膝的长发如今已被绞短,堪堪过肩。他身上穿着的,也不是当初那套花纹繁复的衣服,反而换成了万花谷入门弟子经常穿的款式。
那次醒来之后,凤齐用指尖摸着自己右胸处那道缝合的丑陋疤痕,便知木已成舟。他又一次,被谢琤丢下了,这一次是永远的丢下。丢下他,一个人去了他到不了的地方。
让叶嘤意外的是,凤齐并没有哭。他原本想欺负欺负凤齐,说些譬如“早就让你听我的”“现在哭鼻子也没用”之类的话,可是凤齐的反应却让他失了这份兴致。他将一个白瓷甕丢到凤齐怀里,冷眼看着他稳稳地接住罐子,然后移开甕盖。
凤齐就像摒弃了所有的感情,冷静地从那灰白的粉末及骨渣当中取出一条黄檀佛珠。那是他戴了这么多年的手珠,每一颗他都了若指掌。可是掌心中的那串佛珠,还沾着些许的骨灰,看起来却那么陌生。当中那颗最大的主珠出现在那十八颗子珠当中,凤齐的手掌不禁颤抖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原样。
这颗主珠是他亲手从手珠中拆下,送给阿真哥哥的。昏迷之前,阿琤那句“小九”,果然不是他的幻听。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谁……
谢琤那最后那声对不起,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又一次的专断独行,是对凤齐最后一次的伤害。
心房像是感受到他的情绪,微微地抽痛起来。凤齐手掌盖在伤口之上,他反复地低语着:“别担心,阿琤。”直到那处产生微微的热意,像被安抚般平静下来。
别担心……阿琤……
看着眼前飞来飞去的蝴蝶,凤齐又露出淡淡的,温和的微笑。
我会过得很好,我不会随意辜负你的幸福。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会珍惜。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到的事了。
各种颜色的蝴蝶在林间穿梭,款款轻飞。随着越来越浓的花香溢出,就连这偏僻的角落,都飞来了无数的彩蝶。它们的翅膀搭着翅膀,触须连着触须,覆盖了整条溪面。那些绮丽的,甚至是诡异的鲜艳蝶翼就像神话中的宝物,随着潋滟的波光,轻轻地摇摆着身体。
所有的蝴蝶忽然在一瞬间飞到空中,那景致华丽蔚然,就像林中开满了各色鲜花。而那些真正开在枝头的鲜花,此刻看来,倒像是栖息在枝头的彩蝶。
花耶?蝶耶?又有谁人能够真正看清。
在漫天的彩蝶中,凤齐似乎看到溪水的对岸,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和记忆中的分毫不差,峨冠广袖,背负长剑,牵着一匹白马,缓缓向他走来,止步于小溪那头。
凤齐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身影。
此时一阵风起,将那枝头花骨朵吹散,将那漫天彩蝶吹乱。吹得这方天地一片迷蒙,让所有人不得不以袖掩面,免得被那洋洋洒洒的蝶粉迷了眼睛。
突来的狂风停下之后,凤齐再看对面,已是杳无人迹。
只有嬉戏的彩蝶,依然飞舞。
尾声
“感君照拂,就此一别。前路苍茫,有缘再会。谢琤拜别。”
白晴朗看了看手中的短笺,犹是磨迹未干。将信笺凑近鼻端,几乎还能闻到书信之人留下的那点淡淡余香。
深深吸了一口,白晴朗将那张信笺往后一扔。轻薄的笺纸飘飘荡荡地打着转,落在地毯之上。
“谢琤,天涯海角。你逃,我追。”
远处的山路之上,谢琤牵着大白,缓缓行来。
叶嘤跟在他后面,好奇地问:“你这匹马已休养了近一年,骨折还是没有完全痊愈,为何不干脆换一匹新的脚力。”
谢琤摸了摸大白的耳朵,转头反问叶嘤:“废人残马,岂非绝配?”
“若不是白晴朗的碧露丹,你现在连人都当不了。”叶嘤不屑地讥讽,“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挖出来的那颗心,也是热腾腾的。”
“我也没有想到,你居然肯救我。”
“只是看凤师弟那颗心勉强还能用罢了。”
“谢谢。”谢琤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叶嘤,真挚地道谢。
叶嘤被谢琤突如其来的道谢震了一下,不自觉地扭头往旁边看:“只是顺手而已。倒是你自己以后小心吧,你那身体,若是再强行运功,早晚会因为心脏无法承受真气运转而爆。”
“谢琤一生求剑。此刻,不过是回到原点,再走一遍而已。”谢琤说完,便不再管叶嘤,径自牵着大白往前路走去,渐行渐远,再不回头。
春风吹起长袖,那天青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哒哒的马蹄声伴着那只长剑,走上了最寂寞的道路。
林间渐渐起了云岚,将那一人一马的身影渐渐吞没。
缘有因果,情有终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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