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琤落地之时便已失去意识,焚天脱手,落在地上,人也直挺着倒向凤齐,额头顶着凤齐的肩膀。
凤齐知道谢琤适才强行牵动肋骨伤口,导致血胸,若是血和残液大量淤积在胸腔之内,无法排出,便很有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只是这荒山野岭,哪里有合适的场所为他进行医治。深知此时一刻都不能浪费,将谢琤放置在地面,他站起身,看着身后那片密林。
两人不知道被江浪冲到了哪里,放眼望去都是森林,郁郁森森。
凤齐提着焚天,往森林里走了一小段路,砍了几颗杯口粗细的小树,又将缠绕在古树上的山藤切下长长一段,编成一张木排,将谢琤拖上去,凤齐一心只想着要快些,更快些,丝毫顾不上自己的手指被粗糙的树干和藤蔓磨得鲜血直流。
抬头辨了辨方向,凤齐拉着木排径直往东而去。山路坎坷,不敢让谢琤颠簸,凤齐已是一再的谨慎,碰到实在是落差太大的地方,他宁愿用双手拖着木排,一点一点地将木排移至安全的地方。
他原本就不良于行,现在全副精神都放在谢琤那里,自己却时不时被路上的树根石块绊倒,有一次摔倒的时候险险差点被尖锐的石块戳到眼睛。
苍白的脸颊上布满了红晕,汗水流遍全身,额头的汗珠更是几乎落进眼睛里,凤齐来不及擦一擦自己的脸,埋着头,往东面拼命赶着。他看得出来,脚下这条路虽然荒芜,却的确是曾经有人往来过,沿着这条路,也许就能看到人烟。
说不上此时的心情是气还是急,既气谢琤不停自己的劝告,强行运气,导致伤势加重,又急他此刻安危,当真是各种心绪乱成一团,最后统统汇成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救谢琤,谢琤是个好人,若不是为了来救他,便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摔倒再爬起,右肩头被磨肿了就换左肩。
不能歇息,不能暂停。能快一点找到人,就能多一分治好谢琤。
凤齐不敢想,如果救不回谢琤怎么办。他明明是这样光芒四射的一个人,怎么能够默默无闻的死在这样偏僻的所在。光是想象,凤齐就觉得自己无法忍受这种事情。
太阳高高的悬挂在头顶,正是一天中最炙热的时候。
凤齐摇摇晃晃地拉着木排,脑海中已经什么都想不出来,眼前全是模糊的一片,只知道拼命往前。当一挂四丈的瀑布出现在凤齐眼前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巨大的水流从高处轰隆隆地冲下,迸入水潭当中,砸出无数的水花,本该是不停歇地出现哗啦啦的声响。
凤齐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拍拍耳朵。
他听不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清风拂过树林的沙沙声,枝头小鸟欢快的啾啾鸣声,瀑布水流湍急的哗哗声,都听不到。
没有时间为自己身体的突然变化去焦急,凤齐的注意力马上就被瀑布水潭旁边的小木屋吸引过去。将木排拉到门口,凤齐用力的敲门,掌心的血泡在门板上被击破,在门上留下鲜红的血印。听不到门板被拍击的磅磅声,又不见有人开门,他低头见门上没有锁,着急的直接推开门。
屋里没有人。
靠窗的墙角放着一张木床,床头叠着被褥,阳光从破破烂烂的窗纸射进来,照亮了一室的灰尘,这是一间闲置了许久的房子。屋中间的地面上用石块堆了一个小灶台,驾了一口铜锅,没有盖,里面空荡荡的都是灰。
除此之外,这间小屋里面什么都没有。
凤齐心中沉了沉,随即又安慰自己,总比荒郊野岭什么都没有强。他将木排搁置在屋外,小心地把谢琤半扶半拖,放在刚打扫过的床榻上。
谢琤还是未醒,额头眉角隐约可见汗迹,嘴唇发白。
凤齐在屋里找了一番,于门角处找到了火石,连忙升了火。被冲洗干净的铜锅盛着水,架在小灶上烧着水。
凤齐坐在床边,将谢琤衣服剥掉,再松去胸口的绷带,左手手指轻轻按在谢琤左胸,右手熟练地隔着自己的手指对谢琤胸腔进行叩诊。果然有不少淤积液体,凤齐皱着眉思考,可是此处没有取血金针,怎能导出胸液。
心急如焚,却又想不出方法,凤齐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不顾掌心的伤口被挤出淋漓鲜血。
视线偶然略过窗口,凤齐盯着窗口外那片瀑布旁的芦苇,立刻有了主意,心中大喜。
那片芦苇丛长在水潭边,大片大片地,随着清风摇摆着身姿,凤齐在丛中穿梭着,看到有合适的芦管便将整只芦苇连根拔起。
顺着水潭周边找了一圈,凤齐将怀中的芦苇放在草地上,开始一只一只的进行对比,过硬易碎,过软易弯,最后从一捆芦苇中选出了三只靠近根部的芦管。
凤齐将芦苇带回木屋之中,用焚天将芦管一头削尖,断成五寸一根,放入烧开的铜锅之中,一盏茶之后取出,晾干些许,然后在自己腿上试验,确定强韧适中,堪可入肉。
看都不看自己腿肚上被芦管刺出的血窟窿,凤齐将谢琤上身慢慢扶起,面朝着窗户倚着,自己则坐在谢琤身后,用布料沾着热水,将他左背擦拭了一遍,然后再叩诊一遍,找到实音处,左手按住不放,右手取来芦管,管尖戳在背部肌肤上。
尖锐的顶端将背部的肉压出凹痕,却没有进入身体,凤齐看到自己的手指,微微有些轻抖。明明听不到声音了,凤齐却觉得自己的心跳,正在激烈的搏动着,噗通噗通,比任何时候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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