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色已晚,谢琤与凤齐便商议,夜里投宿巴陵镇的客栈,明天一早再出发去洛道,过了洛道,便是洛阳了。住店的时候,凤齐坚持要了两间房。
谢琤隐隐察觉到,自见了昨日凤齐搂住自己之后,便一直不愿意与自己单独相处,他将这几日的事细细思量一回,心中不解。
谢琤不喜拐弯抹角,既然有疑问,找当事人问清楚便是。
晚饭过后,凤齐回了自己房间休息,刚坐定便听见敲门,上前开门,赫然便是谢琤。
“谢琤这几日是否有不当之举,得罪了先生?”
凤齐没想到谢琤进来第一句话便是如此,不由得睁大眼。
“又或者先生觉得谢琤此人不可交,故此疏离?”
凤齐见他心生误解,急急反驳:“你怎会这样想,并无此事。”
“先生不用担心,若是先生不愿与江湖武夫交陪,谢琤亦会遵守诺言,将先生送到洛阳后再离开。”谢琤并不在乎,无论凤齐如何想,他的安危,谢琤已然一力承当。
“我喜欢你。”凤齐见谢琤误解,一时心慌意乱,伸手抓住谢琤手腕,意料之外的辩解脱口而出,说出口的话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他连忙辩解,“你是我出谷之后,结识的最好的朋友……”
心跳得厉害,凤齐看着谢琤温和下来的眼神,似乎连他自己也在一瞬间相信了自己的话,他指腹摩挲着谢琤手腕内侧,感受到对方血脉的搏动,就像一剂宁神的汤药,让他逐渐平静:“我很久很久没有交过朋友……不知道该怎么与你相处,如果让你觉得不快,请你谅解。”
谢琤只觉得手腕内侧有些酥麻的瘙痒,可是此情此景,不容他抽回。眼前的凤齐,和梦中的那个总是孤零零的矮小身影重合在一起,他情不自禁地张口说道:“我愿意当你一辈子的朋友。”
这句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
凤齐握着谢琤手腕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待谢琤由于脉门被制而本能收回,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口吻带着歉意:“我刚刚失神了,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位朋友,他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谢琤点点头,那一瞬间,他脑海中又闪过些许破碎的片段,总觉得,凤齐于他而言,并不只是童年好友这样简单。越是回忆,谢琤心中越是起波澜,越是不愿意开口问凤齐,即使这是最快的方式。他宁愿笨拙又固执地等待着那飘渺不可期的梦境,完全不受任何人的影响,属于自己的真正回忆。
两人心思各异,彼此的隔阂却逐渐消除。
谢琤回房休息。
夜里安寝的时候,凤齐迟迟不能入眠。客栈的床铺虽然比不上他居所的轻软舒适,但是跟山洞木屋比起来,已经算是神仙洞府。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谢琤说,要做一生的挚友。他应该开心才对,他也的确很开心,可是这开心中,却隐隐透着一股焦躁感,他说不出是为何。
药王淳淳教诲,手把手教他认识每种药材时的模样。
师兄意气风发,拍着他的肩说要一起成为济世救人的名医时的模样。
谢琤浑身血污,咬牙忍痛的模样。
最后通通化作师兄浅浅微笑的表情,还有那句“虽是遗憾,却从来不曾后悔”。
成为济世名医是师兄与自己一直以来最大的梦想,清师兄,你真的从来没有后悔过吗?凤齐很想当面问他一句,却知道这句话他永远问不出口。
夜里没有睡好,白天自然精神不了。
两人骑在大白背上,凤齐搂着谢琤的腰,晒着暖烘烘的太阳,加上大白“哒哒”的马蹄声极富有节奏,他的头颅不知不觉地就随着大白的节奏,小鸡啄米似的,一顿一顿,最后终于熬不过去,将脑袋靠在谢琤背上,进入梦乡。
从巴陵到洛道,原本水路最便捷,一天的功夫便能到,但是近来洛道那边不太平,不时有人逃荒出来,还起了谣言,说是李渡城里有吃人的妖怪出现,久而久之,渡船便不再走这条路。
要去洛道,只能通过陆路,翻山越岭。
山路不好走,每每遇到陡峭的路,谢琤便下马,牵着大白的缰绳,走在前头,凤齐坐在马上,静静看着谢琤的背影,有时候脑中会想,如果能够一生都看着这个背影,便好了。
足足走了三天的功夫,两人一马终于到了洛道。
如果说巴陵县是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的胜地,那洛道,几乎是透着血色的诡异妖氛,就连空气,都透出一股让人窒息的压抑。
两人一路行来,已见到好几拨普通百姓,拖家带口,老幼相携,离开这个生活了好几代的地方。
路上偶尔会窜出几只小动物,其中有一只灰色的兔子,眼睛像血一样红,见到活物就扑上去撕咬,凶猛如虎。
大白受过燕小霞的教导,不会轻易受惊,但是脾气还是一样暴躁,看到往自己马蹄上扑的疯兔,头都不低一下,一蹄子就把它踢飞到草丛里面。
谢琤记得浩气盟里的报告曾经提到过洛道的异变乃是红衣教引发的,但是近几年随着红衣教的崛起,像这样的地方越来越多,再加上浩气盟近来与恶人谷的冲突越发地激烈,更加抽不出人手来调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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