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面前的屏幕上放映的是跟托尼半点关系都没有的零散片段——零散到完全串不起半点剧情的那种,再加上摇晃混乱的视角所有出现人物都打着马赛克看不清楚的脸,千篇一律反复的平淡日常。说是肥皂剧的预告剪辑都算得上是恭维。
托尼抓了把爆米花丢进嘴里注意力早就飘到了天上去,克里斯却是对着那最清晰也不过监控水准九成以上全屏马赛克的画面看得认真,他好像真的能从那满屏色块中看出点什么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屏幕。
他的确是能够看出点什么来的。
因为这糊得一塌糊涂的玩意,就是他的记忆。
他久远的散乱的混乱颠倒的,也许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现在就只剩下了这些色块一样的玩意,交杂着可能只有一两秒稍稍清晰些的画面——因为大多数的事情,他早已遗忘。
这是托尼的梦境,也是克里斯的梦境。
梦境里倒映着托尼的记忆,也倒映着克里斯的记忆。
所以他们都能够操纵这个梦境,变出一桶爆米花两杯可乐,仗着在梦境里吃不胖添上大盒的披萨满桌子甜甜圈,把单人的沙发变成能够躺靠下去的懒人椅。
操蛋的系统bug。
克里斯在画面上看到了电影院,跟托尼第一次梦境里见到的一模一样的电影院,只是这次位置上只有一个面容模糊的主角,机械性地往嘴里塞着大把大把的爆米花。
他还看到了如托尼第二次梦境一模一样的小客厅,画面上躺在沙发上的自己似乎已经入睡,但是一样的五官模糊,分辨不清面目。
是了,他连自己那时候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都已经记不得了。
那是太过遥远的故事,遥远到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宇宙发生的故事。
非比喻意义的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宇宙。
“天啊……”托尼对着摇晃到让人眼晕的镜头发出一声呻吟,颇有些尖酸地评价道,“我都快看吐了,就不能快进一下直接结局吗?”
“马上就要结局了。”克里斯平静地往嘴里塞了一颗爆米花,大部分的事情他的大脑里面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最后的结局还在他的大脑里留存着,“他死了。”
虽然他自己也不记得具体的细节。
理论上他认为自己应该是记得的,然而因为时间太过久远,久远到足以把一切的细节记忆冲淡。
那种感觉甚至于已经单薄到,单薄到当他看到天旋地转后好不容易落地的自己——大概是自己吧看不清楚脸但是他感觉上应该是自己,因为落在了错误的地方,还没法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蒙着半张脸头发有些散乱的男人一枪爆头的时候,还能以近乎可怕的平静在心里加个旁白。
——知名不具的某某某,倒霉地死在了穿越后的第一秒。
——被九头蛇的首席杀手冬日战士一枪爆头。
——Game Over。
倒下的视角里看到的是极具六七十年代风情的美国街景,女人的尖叫声只响了一瞬便戛然而止,画面骤然转向那被一枪爆头的可怜受害者。
托尼因为那猛地清晰过头血肉模糊的脑袋忍不住骂了声操。
屏幕黑了下来。
整个世界在一瞬间黑了下来。
像是油漆桶从头顶倾泻而下伸手不见五指连自己的存在都感知不到的黑,以至于托尼觉得那唯一出现在屏幕里因为被近距离打穿脑袋而血肉四溅的一团都充满了安全感,他颤抖着手想要握住点什么甚至不自觉用意识构筑出了盔甲,眼睛胶着在那一团血色之上,恍惚地觉得黑暗中那大团的血色有生命一样的蠕动着。
不,不是错觉,而是真的在艰难地缓慢地蠕动着。
模糊的面容在血色的不断拼凑蠕动之中清晰了起来,深灰的头发,缺乏血色的唇,寡淡却又莫名锋利的眉眼轮廓,一点点,一点点与托尼认识的某人重合。
那是克里斯的脸。
也是克里斯所熟悉的,自己的脸。
似乎没什么好惊讶的,屏幕上的是过去的自己。
他看到了自家系统兴高采烈从面板上刷过的消息,告诉他bug已经消除,而他刷出来的消息还没从面板上消失,克里斯就看见钻石那一栏突然少了一大半的数字。
难以言说古老神秘的力量以克里斯为中心蔓延,勾缠梦境与现实,红黑色的液体如雾气在梦境飘散,延伸进面前的画面之中。
与此同时,新的消息从面板上划过。
乱码,数据流,破碎无法组织的单词,自家的蠢系统惊慌失措地叫着有外来入侵,克里斯却清楚地知道,这是来自于另一个,属于面前荧屏上那个过去自己的系统。
过去与现在被红黑色的雾气纠缠着在这里碰撞到一起,克里斯一时间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站在屏幕前,还是就在屏幕之中。
现在的自己哪怕真的被一枪爆头了也有无数种方法解决问题,但是对于那个一无所有过去的自己来说,死而复生无异于天方夜谭。
最终实现了这场天方夜谭的是属于过去自己的系统。
没有现在这么蠢也没有现在这么没用的系统,舍弃掉了几乎全部的数据流作为能源融合修复那具已经等同于死透了的尸体,而从死亡的深渊中被拉扯回来的那个无能而愚蠢的自己,作为代价牺牲了自己差不多全部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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