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眸色一动,闪烁其词道:“还有些事要处理。”说罢轻轻推开她的手,见微生南楼仍然看着自己,章邯忽然有些不忍心,叹道:“过会儿就回来。”
于是转身便走出了屋子。
微生南楼默然盯着他离开的方向许久,才意识到章邯已经走远,这才缩回被子中,将厚厚的棉被拉得盖住了半张脸。
方才的药效渐起,她觉得后背有些汗,风寒便是如此,喝了药好好睡一觉,发发汗便就好的差不多了。
果然到了午后,阳光正刺眼时,微生南楼醒过来了。
她揉了揉睡得有些僵硬的肩膀,的确觉得头没有早起时那么晕,身上的乏力感也散去许多,只是还有些微微的柔弱,约莫是许久没有病过,不太适应了。
当她坐起身的时候——章邯也果然没有回来。
若是他回来过,想来以他的缜密心思,必定已经安排了人给她上午餐,微生南楼望着空无一物的桌子,暗暗叹了口气。
她是有些饿了,自从越狱前吃了最后一顿,到如今她还未吃什么东西,加之生病过后身体本就虚弱,她此时觉得腹内空空如火燎原。
真是饿到挠墙。
微生南楼找了自己的衣裳穿好,欲出去找找章邯,或者——找找厨房。
屋外的阳光比想象的更烈一些,微生南楼用手挡在额头前,眯着眼睛张望了一番,随即便开始大大落落溜溜达达。
左右她也算得上是章邯的熟人,届时祭出章邯的名号,看样子也不会有人为难她。
忽见一人悠然从面前过,锦衣貂裘,长发束冠,从侧面望上去,端的是一副谦谦公子的好面容。
微生南楼亦步亦趋走到他身旁,那人自然也发觉她,好奇地侧过头。
见到那人全貌的时候,微生南楼忽而愣住,仿佛时光回溯到一个再难回去的时光,一切都还是未发生的模样。
她愣了片刻,似是没有听到那人的询问,张了张口,结结巴巴道:“尚……扶,扶苏公子?”
扶苏有些意外,皱了皱好看的眉毛,道:“你识得我?”
微生南楼低头一笑,眸中带上一层雾气,沉默片刻后道:“扶苏公子与皇帝陛下年轻时,十分相像。”
扶苏更是意外:“你……你见过我父皇?”
微生南楼点了点头,轻声道:“见过,很多年前在韩国的时候。”
实则她也只是为数不多地见了嬴政一面,本该不是有多深的印象,然彼时的尚公子器宇轩昂非常人所及,亦是将一袭清冷白衣穿出了王者之气。
不过更令小南楼觉得不解的是,嬴政看自己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欣喜,却又无可奈何。
直到如今,她尚且不知嬴政看自己那一眼中究竟蕴含了怎样的感情。
扶苏略一思索,试探道:“蓝……素菲姑娘?”
微生南楼一愣,直直望向他的眼眸,略微提高了些声调道:“你……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扶苏打量了她一会儿,复又别开视线,叹道:“父皇,曾经提过。”
原来如此。
微生南楼歉意地解释道:“我不是蓝素菲,那是我的母亲,公子殿下。我叫微生南楼。”
扶苏浅笑:“是我唐突了。真要想起来,蓝素菲姑娘也不该是微生姑娘的年纪。”
微生南楼轻声“嗯”了一句,便无言地望着不远处。
扶苏顺着她的目光遥望过去,蔷薇繁茂艳丽,花瓣层层叠叠,兼有柳絮轻飘,素色落在花间。
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
微生南楼看了许久,才终于收回目光,淡淡然落在扶苏身上。
“小女子不才,恳求公子殿下答应小女子一件事。”
扶苏临风覆手,问道:“何事?”
微生南楼郑重行礼,才道:“还请公子殿下,不要将见过小女子的事情,告知于皇帝陛下。”
*****
扶苏未问缘由,就此应下。
约莫只因觉得微生南楼并非穷凶极恶,回忆起与他父皇相识的日子,漂亮清澈的眸中似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遗憾忧愁。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什么样的人,能让她如此难以忘怀,十多年的时光都不足以——扶苏隐隐觉得,她所付的一切情感,都不是给与他父皇的。
自然不是。
他们的年龄相差之大——说是父女才差不多。
不过扶苏倒是有些好奇那位蓝素菲,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万人之上的千古一帝,如此念念不忘。
微生南楼见他答应,盈盈地笑起来,道:“多谢公子。”
扶苏礼貌道:“无妨。”
未几,微生南楼又问道:“公子殿下,恕小女子冒昧,不知章邯章将军,现在何处——我要找他。”
扶苏听罢一愣,随即沉了脸色,道:“章将军抓捕叛逆分子失利,正在有司受罚。”
微生南楼张了张口抽气,有些担忧地问道:“按……按大秦律,如何处置?”
扶苏面沉如水,毫不留情地道:“至少,五十军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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