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他还想与她说一声,此时已经宵禁了。
却觉得她终归是误会了什么——不过也罢。
被误会的微生南楼前脚刚踏出将军府,便见街上巡逻森严,缓缓骂了一句“靠之”。
桑海城有宵禁这一回事儿,她竟然才离开几天就忘得干干净净。
不过宵禁这样的东西,只有一般人才放在眼中,微生南楼自诩与一般人不太一样,于是便也就当其是玩笑。
避开宵禁不怎么花功夫,月尚未至中天,微生南楼已经翻窗进了听风阁。
张良已经不意外了,微生南楼时不时出现,仿佛他的听风阁就是她微生家的后院。
“子房……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微生南楼觉得今日的张良与平时不太一样,敛去周身的柔和,他仿佛将锐利的锋芒尽数放出。
张良直视她,漂亮的狐狸眼中平淡无波:“南楼,你可晓得噬牙狱计划有多重要?”
微生南楼一讶,轻飘飘道:“不就是救一个厨子吗?”
张良愣了片刻,缓缓摇头,道:“不是一个厨子……南楼,这是我对墨家的承诺。”
他的话说得极轻,其中分量之中,微生南楼也不是不晓得。她无意破坏张良与墨家的合作,只是世间从无双全法——她只能避轻就重。
也约莫是她太自私。
她叹了口气,道歉道:“这一回是我未想周全,往后不会了。”
张良见她要走,下意识一把拉住她,加快了语速:“南楼,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微生南楼无言摇头。
她所要背负的,她想要做的,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因为没有人可以为她分担,没有人帮得上她。
聪慧如张良自然知道他绝不可能从微生南楼嘴里问出任何信息,是以他也不再深究,只是换了个问题:“你要去哪里?”
微生南楼一愣,道:“将军府。”
张良十分意外,微微瞪大了眼睛。微生南楼解释道:“章邯受了重伤,我拿些伤药给他。”
“章邯?”
说至此,张良已然深深皱了眉头,微生南楼见他脸色不好,试探问道:“怎么了?”
烛光掩映。
良久,张良似是有些失望,轻叹一声道:“南楼,他是帝国的人。”
微生南楼似欲辩解,话到嘴畔却又生生被憋了回去,只是无言地望着他。
“此人心思缜密,行事滴水不漏,若是他因你我的关系而牵连其他,我怕……”
微生南楼甩开他的手,打断道:“子房,你在做的事于你而言有多重要,我不是不知道。章邯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比你更清楚。”
她从未在他面前说过狠话,此时的语调却不容置喙。柔和的烛光印入她眸中,却添了几分狠戾。
张良眯了眯眼,问道:“所以?”
微生南楼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她脾气不错,极少在人前发火,更是不会冲着张良这样说话——近来也不知是何原因,一旦张良在她面前提章邯,她就觉得憋得慌。
“所以,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出卖你们?”
“南楼!”张良心中亦有火蹭蹭冒起来,“你将我想成什么人了!”
他能担心什么?他会担心什么!还不是她的安危!
如若章邯终有一日调查出了他和墨家的关系,再以此牵连到她身上,她的处境有多危险,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或许在她眼中,自己永远都没有韩非那么耀眼。
彼时他还年少,安慰自己总还是有机会,不是站在韩非身后,而是站在她的面前。
等过难以计数的寒夜,她也不会回望。
“张良啊……”微生南楼将自己的行李包裹背好,“你与从前不一样了。”
张良似是没有多少意外,只轻轻笑了一声,神色复杂落寞,睫毛下覆了经年春风。
“谁都不会一直停在从前。”
怀深情万种,世间又有几人能够,聚散爱恨从容?
*****
张良还记得,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小姑娘,每天都会在张府后院中,抱着凌虚等他。
有一日下雨,他起得有些晚,心想着下了雨便可偷懒一日不再练剑——毕竟剑术教师是卫庄,他总是有些提心吊胆。
磨磨蹭蹭吃了早点,握了卷书坐在廊下静阅,这几日新郑城中十分闷热,好不容易降了场雨,空气中漫了些泥土的湿气,倒也算是写意。
一卷书看了一个上午,待他抬眼望远处时,雨不知何时已然停了。
屋檐上的水滴滴答答,他伸手皆了一滴,微凉。
张良忽然想去后院走走,许是今日尚未见到微生南楼,有些不习惯。
他只道下了这样大的雨,她约莫是不会来了。
是以当他在后院的小亭子里见到靠着柱子睡过去的微生南楼时,讶异地瞪大了眸子,提起衣裳下摆便向她跑过去。
小女孩抱着剑浅浅入睡,听到有人靠近,随即睁开眼睛,一片朦胧。
浅青色衣衫的少年站在她面前,微微弯腰看她,眼角眉梢带了笑意,仿若雨后天青,远山尖尖上飘着的那抹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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