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问问青之川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但话未来得及说出口,他又改变了心意,转而道:“你看起来很累,不要紧吗?”
他不觉得直白的问话很好,况且青之川也不一定愿意和他说,如此看来还是仅仅表达一下自己作为式神的关心比较好。
“唔……是吗?”
青之川尚不自知。她现在只觉得心累得很,完全不知道原来内心的疲倦已经都反应在脸上了。
她换了个不自在的坐姿,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懒散疲惫,可惜坚持了不多久,她还是败给了倦怠。她长叹了一口气,瘫在地上。坚硬的木质地面硌得她骨肉略疼,但她丝毫不在意,因为此刻舒适感占了上风。
无须顾及他人目光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这滋味太棒了,青之川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玉藻前就坐在她面前,青之川索性把他当做了最合适的听众,向他倒起苦水。
“四十九院家的那些长辈,个个都是人精,和他们讲话总得端着架子,生怕在他们面前失了礼数。只要有一点点小事做错了,就得被他们拎出来翻来覆去地念叨,也不嫌烦。在他们面前总要那么谨小慎微,真是太累了……”
“他们指责你了吗?”玉藻前问道。
“没有。”青之川摇头,虽然说出了否定的答案,但她的脸色倒是更臭了,“我倒是宁愿他们指责呢,至少那样真诚一点。那些老家伙……”
青之川说着说着,忽然噤声了。在玉藻前奇怪的目光下,她急忙爬了起来环顾四周,确认没有路过的小厮,或是有什么眼生的家伙待在院子里,这才放心地又瘫了回去。
她适才居然不知不觉说出了“老家伙”这种难听的绰号。要是被有心人听到,向长辈们通风报信的话,事态绝对会不受控制地朝最糟糕的那个方向冲去。
还好还好,她反应得很快。
“吃过这么多次亏,你倒是终于学乖了。”
玉藻前难得地夸赞了她一句。虽然这话的算不上什么正统的赞美,甚至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挖苦意味隐含其中,但青之川还是很得意地点了点头,安心收下玉藻前这话。
“继续继续。要我说,那些老家伙们根本不懂什么叫直白。指责便指责吧,我也不会生气,毕竟我确实失了礼数。但他们就连指责都要拐弯抹角,说什么‘左京的风气果然开化,磨去了你在四十九院家养出的习惯’、‘橘逾淮为枳’。这些人精死老头,简直就是暗讽界的泰斗,足以创造是后人难以匹及的高度。我深以为,在暗讽方面,全国都没人能比得过他们了。这群老家伙……”
确定周围没有长耳朵的家伙,青之川也放肆了起来,一口一个“老家伙”,说得比谁都开心。
玉藻前侧首,只静静听着,不时点头应声,但却不曾插话,静待她抱怨个痛快。
深知有玉藻前在听着,青之川说得更欢了,喋喋不休说了不少,将四十九院家抱怨了个遍,心情也好了不少,竟还有些愉悦,尽扫疲态。
玉藻前听完了她孩子气般的抱怨,没说什么,只是微俯下身,将她散乱额前的碎发捋到脑后,抚摸着她的额角,轻喃道:“你也很不容易呢。”
隐藏在病态的欢愉下的悲哀,玉藻前一眼便看穿了。
青之川愣了一下,直到玉藻前收回了手,也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但涌动在心间的暖意却是真实的。她下意识地按住胸口,还以为这样就能留住这份熟悉的悸动。
她叹了口气,蜷缩起身子。她听见了由木廊传递来的遥远的脚步声,分外清晰,震得她的心脏也颤动起来。
“他们对我不亲近。”
她自言自语般道,但玉藻前也能一字不落地听见。其实青之川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了。
“不是不好。四十九院家孩子该有的东西,该学的阴阳之术,他们都给我了,但我始终像个外人。我被冠上了四十九院的姓氏,但在他们眼里,这也终究只是一个姓氏而已。啊,我忘了,四十九院家的人连有着和他们相同血脉的孩子都不亲近……”
青之川面无表情,她觉得这时候一个冷笑更能表达自己此刻的情绪,但她连冷笑都扯不出来了。或者说,她都已经失去了嗤笑四十九院家的心情。
她向绫人伸出手,想要摸摸他肉感十足的脸颊,然而才刚一碰触到他柔嫩的肌肤,绫人竟翻了个身,离青之川更远了,她无从下手。
她悻悻然收回手,不准备继续尝试了。
玉藻前看着她,又低头看了看绫人。其实他没有听懂青之川最后那话的意思。如此晦涩的词句,若非当事人,旁观者绝无法理清。但青之川伸手的动作,似乎透露了什么。
玉藻前下意识地低头,绫人仍在熟睡中,或许他下一秒就会醒来。
“你说的‘那个孩子’,是绫人吗?”他将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
“……嗯。”青之川没有踟蹰太久,“绫人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没撑到孩子出世就撒手人寰了,所有人明面上都不说,但都觉得他是棺材子。而且他还是庶出的妾生子,更不为人所喜,处境和我差不多吧。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特别喜欢和我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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