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了匆匆逃开的急促脚步声,也听到了长鸣的马叫。他唯独不知道的,大概只有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巫女为他披上羽织, 顺手为他抚平了肩膀处的褶皱,有些惴惴不安道:“刚才好像有人过来了。”
“是吗?”玉藻前漫不经心地应道。
巫女点头, 从背后搂住了他:“嗯, 我看到那人跑到了远处。看背影,好像是那位与你结定了契约的年轻阴阳师。”
玉藻前不语, 低垂着脑袋认真整理衣饰, 也不应声。巫女想,他大概是对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
也是。每次她旁敲侧击地问起关于那位阴阳师的事情时,玉藻前总是用无关紧要的话搪塞过去,尽打马虎眼, 就是不愿告诉她些什么。巫女始终不知道那位阴阳师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巫女将玉藻前抱得更紧, 不再多问了,似乎有些沮丧。
其实巫女并不想, 也完全没有把出现在丈夫身边的青之川当作敌人一般看待。她仅仅只是好奇而已——其中或许还隐藏了些许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敌意吧。
但玉藻前不想说,巫女也不愿强迫他。
整理好衣服, 玉藻前在镜前站了一会儿,似是有些失神。他小心地松开了巫女环在他腰间的手, 动作轻柔不已,生怕让她产生什么奇怪的念头。
巫女不解地看着他。
玉藻前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切。
“你刚才说看到有人在外面,是吗?莫要是什么贼人……”他摸了摸巫女冰冷的脸颊,笑意微敛,“你好好待在屋里,我出去看一下。”
巫女点头,应了声“好”。
玉藻前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出门外,下意识地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他只看到了马蹄扬起的沙尘,而那个悄然而至又默默离开的人,已经不见踪迹了。
一瞬失落略过心头,他忍不住自嘲般地摇头,心里暗骂青之川的胆小。骂着骂着,对象却发生了变化,成了自我谴责。
他开始怀疑是否因为那日做得太夸张了,才会吓得青之川今天都不敢出现在他门前。
若是想要挽回那日的过失,就也只能等到回去再说了,可他这儿好像连个头绪都没有……
这个胡思乱想的念头又牵扯出了他所忧虑之事,玉藻前觉得有些心烦,索性不再想了。
他俯下身提起放在门边的分外眼熟的小小布袋,顺手掂了掂,发现重量相当可观。一边抱怨着这布袋的异常重量,他打开了布袋。
看到其中的东西,玉藻前终于知道这小小袋子为什么会这么重了。
他简直怀疑青之川是不是把仓库里的所有东西都挑了一点送过来了。单是风水火雷四麒麟处得来的灵物,就相当重了,青之川还往里塞了一小把八岐大蛇的鳞片,玉藻前甚至可以想象出八岐大蛇哭号着求饶的可怜模样。
除此之外,她竟把先前藤丸立香送予的不知名材料也装进了袋中,看这数量,应该是把全部的库存都放过来了。
玉藻前的笑意一点点淡去,最后化作了虚无。他抚摸着泛着赤红光泽的凤凰羽毛,笼罩其上的暖意有些烧痛了他的指腹,他才收回了手。
仅此一根的凤凰羽毛,是小玉藻送给青之川的。他记得,送出这根羽毛时,小玉藻还打趣般地对青之川说,让她把这根羽毛缀在嫁衣上。
“那样你肯定就能成为平安京最惹人注目的新娘了!”小玉藻一本正经如是说。
玉藻前记得,青之川听到这话时,霎时羞红了脸,但却没有拒绝这份好意。
看来下次要把羽毛还回去。
他这么想着,合上了布袋。正在此时,他瞥见到了不太一样的东西,似乎是一团纸。
玉藻前一怔,急忙翻动起来。
在布袋最深处,被各种物品深埋的空隙间,放着厚厚一摞符纸,以麻绳扎着,纸上飞扬的符文毫无疑问出自青之川的手笔。
一张张符纸翻过去,竟无一张重复。
玉藻前暗骂青之川是个笨蛋,但却笑了起来。然而笑着笑着,他却忽感一阵悲戚。
他叹了口气,回头朝屋内瞄了一眼。此时巫女正专心叠着衣服,没有看他。
他立刻收回了目光,飞速从一摞符咒中抽出了一张,悄然纳入在袖中,起身走回屋里。
“外面没人,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说。
*
身下的骏马疾驰,狂风穿过发间,将青之川未束起的长发吹得散乱无比,也将她的心绪彻底吹乱了。
什么会回来,什么有自己的考量,大概都是哄骗人的谎言。看到玉藻前的眷恋神情,青之川就知道,他一定是已经忘记了的一目连曾提及过的神罚之说。
有那么几刻,她当真以为玉藻前说的“我会回来”,是不会被违背的承诺,但现在看来应该已经不是这么回事了。
也罢。也罢。
她给予了力所能及的帮忙,就算落在他眼里一文不值,至少她也已经做了些什么了。
她忽然想起,玉藻前曾评价她为愚蠢的善人。她那时还理直气壮地反驳他,现在看来,玉藻前说得完全没错。她确实愚蠢。
既然都已经断了个干净,就别眼巴巴地再给予“虚假”的关心。她学到了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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